第74章 狼酋

在掌握同等力量的情况下，拥有智慧与只凭本能是两个概念。

更别提他们的力量并不对等。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银狼便将黑狼掀翻在地，牙刀虚虚扣上了后者的脖颈。

而望见那黑狼瞪着眼，银狼也不客气，当即按下犬齿。

犬牙径直穿透皮毛，带出血痕压迫气管。

当下，黑狼的神色就软了下去，他挣扎着翻出了肚皮，摆出了臣服姿态。

显而易见，在死亡的压迫下他也并非什么硬茬子。

生物的本能就是生存，这再正常不过，所以银狼自然不会在此时赶尽杀绝。

他松开口，看着黑狼一骨碌爬起，然后低下身子态度明显地表示出了臣服的意味。

而其他几只巨狼甚至没等黑狼表态，就在银月的号召下先一步趴了下来，其中以那只身上毛色染了银色意味的半大狼人最为明显。

好了，现在这个狼群归他了。

银狼没留意自己微微晃动的尾巴，他嗅探着记住了每一只狼的气味，预备着等天亮了一个个去敲门。

至于现在……

说实话，狼群在冬日聚集起来无非就是一个目的——狩猎。

尽管这是群狼人，那也是如此，只不过就是猎物可能从常规的鹿群变成人罢了。

是的，狼人确实是食人的。但比起温迪戈，狼人的食谱就要广得多，所以也并不是非人不可。

而刚刚当上新任狼群首领的伊凡知道，狼群迫切地需要一次狩猎来团结，而且必须是一次成功的狩猎。

于是银白色的狼酋站起身，发出一声意义明确的低吠。

这些狼群的沟通方式不需要后天学习，它们天生就镌刻在狼人的本能里。

因此底下的狼群自然而然明白了狼酋的意思。

银狼拦下两只试图前往人类聚集地的灰狼，将目标明确地给到了远离人烟的山林中。

那两只个体似是有些遗憾，但仍然遵从了狼酋的意志，调转方向跑向山林。

银狼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将这两只的气味分隔记下——他怀疑这两位有袭击人类的先例。

好在总体上并未出什么乱子，狼群向着山林移动，并很快在山林中的一条溪水旁嗅到了马鹿的味道。

群狼的爪子踩过溪水，顺着溪边的气味一路追上，于月光影影绰绰的光辉下寻到了一小群马鹿。

狼不是突然袭击者，所以在猎手看见猎物之际，狩猎便已经开始。

银狼率先窜出。

飞鸟惊起，鹿群奔腾，群狼随之跟上。

和常规猎食者选择老弱病残为目标的策略不同，银狼选的目标赫然是鹿群中那只领头的雄鹿。

而跑了几步，狼群也就领会了狼酋的意思。

尽管这是银狼第一次与这群狼配合，但本能就是本能。

目标一旦确认，接下来只需行动。

狼群很快就将鹿群分割开，只将那只领头雄鹿单独逼开，而后便是一场漫长的追逐。

不是追不上，单是为了消耗对方的体力罢了。

这本该是正常的流程，但银狼没有这个耐心——群猎同样是最好展示力量的时机。

于是月光下，银狼跃起猛扑，双爪一展便将雄鹿撞翻在地。

犬齿切合之际鹿蹄尚在踢蹬，而狼人的力量自然并非鹿可抗衡。

只听咔嚓一响，鹿的颈椎便被掰断，而它的肢体无声垂下，没了声息。

银狼松开口，舔舐着嘴边沾染的粉色，静看狼群堪堪赶到。

接下来不必多说，自然是一场盛宴狂欢。

狼酋本该是最先进食的那个，但银狼婉拒了狼群的好意，转而寻了个空处趴下等狼群吃饱。

光看画面是看不出来这聚集的是一群人，而非纯粹的野兽的——皮毛被撕碎，肉块和内脏四散纷飞。

每只狼的脸上毛都被血染红。

有两只狼争抢着鹿的后腿，并自喉间发着威胁的呼噜声，其余的则散在周围旁观这场玩闹。

银狼正估算着时间——太阳出现的时候，狼人就会自狼转为人——却突然感觉到身旁多了一个热源。

他侧头一看，是那只半大的小狼，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身边。

这只小狼身上混着杂毛，但还是能从其中看出些许纯银色的毛。

银色的狼在银月和狼人社区中代表着什么已经无需多言，所以这只半大的青少年同样有着银月的一部分眷顾。

银狼注意到小狼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得以饱食的原因，那双蓝眼睛好像带着极为人性化的好奇之色。

“你醒着，是不是？”

银狼的耳廓抖动了一瞬，从小狼开合的狼吻中听到了略显沙哑的青少年声线。

银狼对此的回应是盯着小狼瞧了许久，直到后者眼里出现失望神色之际才开口：“我很意外。”

“哦老天！”

小狼吓得耷拉耳朵后撤了两步，然后他又猛然上前：

“你真的醒着？老天我还以为特殊的只有我！”

没等伊凡再说什么，小狼便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抖了个一干二净：

“我是布莱克，布莱克·格伦，你呢？哦！我没在附近见过你，前几次也没有，你是最近来这边的吗？是听到呼唤来的？你和我一样小时候就能变成这样吗？还是和他们一样是某次意外之后才能变的？”

伊凡后仰了一下身子——话真密啊。

等布莱克终于停下这些话，伊凡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伊凡·弗雷德里克，最近来的，先天的。”

“老天…哦我是说，这太好了！你不知道我等一个能和我说这些话的人呃，或者狼，管他的！反正我等太久了！！哥们，完全没有谁和我说要怎么办！”

布莱克晃着尾巴干脆绕着伊凡跑了两圈，期间话也还没停：

“我之前变成狼见过我爸妈结果他们完全不明白！还差点一枪把我打死你知道吗！天啊这太荒谬了！我还以为我变成狼人的原因是我爸妈…唔！？”

银狼自巨狼的状态转为狼人，伸手一把摁住了小狼的嘴筒子——太吵了，吵得他头疼。

“好了，”银狼以自己中年人的嗓音低沉地道，“安静点，你是来听我解答的，而不是来自己说的，不是吗？”

眼见小狼上下点了点头，狼人才松开了他的嘴筒子，然后道：

“天快亮了，我下午来找你，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先处理他们。”

顺着狼人的视线看去，小狼看见的是下方围在鹿残骸边上的五只大狼。

“处理？对不起但是你不是来统帅狼群的吗？我们七头狼完全可以统治这个地方哎？”

小狼还是没忍住，继续发出了新的问题。

“统治？”狼人瞥了他一眼，明显带出了好笑的话音，“你现在能扛几枪不死？”

“两枪…也许，”小狼缩了缩脖子，又很快抬起头，“但我们可以不让其他人知道！”

“不让其他人知道那叫什么统治？”

狼人反问，而后赶在小狼开口前说：“这个时候，已经不适合玩什么统治世界之类的幼稚游戏了。”

“听着孩子，”狼人站起身，“我为官方工作。”

“哇哦——”小狼睁大了眼，“秘密部门，是吗？哦别告诉我，让我猜猜！你是专门管狼人的？”

“差不多，”狼人含糊道，“你只需要知道我负责处理这些事情就行。”

“哦好吧，我理解，保密工作，”小狼了然地点头，“那你要怎么…我的意思是，处理梅丽婶婶、里奥大叔、昂科多先生和得利斯兄弟？”

“自从我把他们聚集起来之后，我们就没有杀过任何人！”

小狼说到此处终于紧张起来：“处理…你要杀了他们吗？”

狼人闭了闭眼：“首先谢谢你提供的信息，有了姓名，我要找起来就方便很多了。”

望着猛然炸毛的小狼，狼人失笑：

“别那么紧张，我们没那么暴力。”

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也许，他才继续说：

“我会查清楚他们手上有没有命案，如果有的话就依法处置。而如果没有的话，再给他们两个选择，一是为我们工作，二是和身边人坦白后一起搬走。”

“搬走？去哪儿？”小狼追问道。

“一个只有狼人的小镇，”狼人回答他，“只不过就目前来看，你们这一批大概是镇子上的首批居民。”

……

梅丽从床上惊醒的时候只看见了满地的衣服碎片，以及卧室里破碎的窗户。

当下她就知道，那些铁链根本没用，特别是在月圆之夜就更没有用处了。

而更令她恐惧的，是肚子里的饱腹感和隐约能嗅到的血腥味。

她杀人了？

这种猜测更是让她惶恐不安，不单单是因为伤害了他人，更是因为她怪物的身份有可能暴露。

是的，怪物。

已经人到中年的梅丽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奇异能力，她只会为此感到恐惧。

特别是在那只野兽杀死了她的丈夫和儿子之后，她更是对此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悲哀。

那天早上醒来之后就像今天一样，肚子里有一种饱腹感，身边有一种残余的血腥味。

唯一的区别是，那天在家里躺着的还有两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梅丽当时吓坏了，但她又不得不马上振作起来，并逃离已经死掉的丈夫和孩子。

毕竟想想也知道，一旦被有关部门发现，她就会躺到解剖台上，成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军方实验品。

梅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于是她驾车连夜逃离了当时所在的那个镇子，并通过她并不喜欢的怪物形态过了州界。

最后来到这个地方定居。

只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地方居然同时聚集了包括她在内的6只怪物。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这种同类一多，她居然有了一种意外的安心感。

而且在同类聚集起来过后，她就很少在月圆之夜失控，多数时候第2天醒来只会显得很疲惫而已。

所以她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想去探究。

她下意识的反应告诉她，自己应该跑了。

梅丽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拿上车钥匙就准备离开。

但门一拉开，她却发现有个陌生却熟悉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

陌生是因为梅丽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而熟悉是因为……

她身体里的另一半，属于怪物的那一半在叫她，叫她向首领臣服。

“早上好，梅丽女士，”男人彬彬有礼地说，“我想你有一些‘毛茸茸的小问题’需要处理，那么为什么不请我进去说呢？”

鬼使神差的，梅丽照做了。

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坐在了她家的沙发上，而她自己正在给那个男人端上一杯红茶。

“坐，不用那么紧张。”

男人捧着茶说，梅丽僵硬地坐下，就好像不在自己家里一样。

她能清晰地听到男人手中，那小勺与陶瓷杯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而在这种声响中，梅丽听见男人问：

“在一个月前，你在月光下被野狼袭击，而在三周前，你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我说的对吗？梅丽女士？”

梅丽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不知是因为冬天的气温导致的还是如何，她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好像冻住了。

当人的思维停滞的时候，野兽也就破笼而出。

灰狼撕开人的皮囊炸出一声吠叫，却在下一个瞬间对上对面沙发上狼人冰冷的蓝色兽瞳。

当即，灰狼呜咽一声卧趴下来，不再尝试离开。

狼人放下杯子，自大衣中取出个项圈，清脆地扣合声后，他按上耳机：

“进来收个尾，我去下一户。”

“收到。”

耳机中传来了肯定的回复，遂狼人迈步向外走去。

他理了理衣领，走出门时已经恢复成了中年人的样貌，并与前来处理的两位职员交错而过。

昨晚记下的气味和姓名帮助狼人非常迅速地锁定了目标，而大多数狼人在面对狼群首领的时候，都显得极为乖顺。

所以唯一麻烦的地方，反而是那些狼人的人类形态。

而且比较遗憾的是，这一批人没多少可用的。

经过姓名资料和人像对比，普罗维登斯查出了这些人过去的活动痕迹。

除了有理智的小狼布莱克之外，唯一没有伤人记录只有那个名叫里奥的伐木工，和那个无业游民昂科多。

前者所工作的树场远离人烟，也很幸运的为他提供了变身的场所。

后者则昼伏夜出离群索居，也很懂得怎么在地下室用锁链完全控制住自己。

如果不是小狼的族群呼唤，昂科多恐怕不会出去——他就是那头不受银月影响的黑狼，只不过兽性还在。

剩下的那俩兄弟的情况，则比杀害了丈夫和孩子的梅丽更为严重。

他们是真真正正地放任自己猎杀人类，并且因为狼人的毫无理智，所以将现场破坏得极为严重，留下了好几庄悬案。

但再怎么悬案也逃不掉人工智能对信息的处理和检索，而且GSA也并不需要全数确认。

他们只需要确认有一例在，就可以宣告这两人的命运了。

想到自己接下来还需要给那头话多的小狼科普常识，伊凡就只想叹气。

而尚且还处在月光下的另一边，谢玄洲则面露难色地看着眼前的一杯混合着灰烬的血液：

“真的需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