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交涉
事实证明，我们亲爱的国王大人不是玩不起，是相当玩得起。毕竟玩不起的人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这个国家未来的最高统治者一个大逼斗。
巴掌声清脆响亮，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下一秒，他们都当作没看到般迅速扭头，在骑士的指引下匆匆离场。
“你也请离开吧，莫多小姐。”皇帝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多莉·莫多还想说点什么让皇帝回心转意，却被舒利拉住了。“可是，殿下——”
“你先回去等我。”
待人都走光了后，舒利才抬质问自己的父亲道：“您这是在做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被她假装柔弱的样子骗了！她就是条毒蛇，不折不扣的——”
一个不太好听的词汇冒到嘴边，舒利顾及教养又把它咽了回去，但希琳听得出来语气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老国王没有回话，也没有看向他，只是用不容拒绝的口吻下命令道：“陪我喝杯茶吧，希琳。”
“荣幸之至，陛下。”
“父亲！她——”
“至于皇太子，”国王直接打断了舒利的话：“已经晚了，就回去休息吧。毕竟接下来还要面对摩根之森是试炼呢。”
身为拥有崇高品格之人，希琳觉得自己该多少安慰舒利一下，可当路过他身侧时，希琳还是忍不住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你爸爸不要你喽~”
舒利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被忽然请到内宫到希琳内心清楚，碍于洛顿家族的缘故，皇帝不会把她怎么样。只是她不明白，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狐狸，把她单独留下来，到底要干什么。
“你不喝茶吗，希琳？这是你最喜欢的普宁茶。”皇帝问她，他脸上的笑容慈祥，仿佛刚刚那场尴尬的闹剧没发生过一样。
“……夜已经深了，陛下。”她委婉拒绝了。
“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从来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希琳和舒利的婚约，自她出生起就定下了，她小时候没少来皇宫走动。和皇帝也算熟络。
在小时候的她眼里，万人敬仰的皇帝陛下只是个喜欢给她塞糖的怪胡子叔叔，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长大，参透了事实的她也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她再也无法毫无堤防的接过皇帝叔叔手里的糖的，即便是她最喜欢的橘子味。
“为什么？”皇帝问。
“什么为什么？”希琳有些不理解，反问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舒利，”皇帝说这话时身子向后躺，瘦小干瘪的身躯被整个包裹在了斗篷里，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椅子在说话：“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舒利，但是也不用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他难堪吧？你一直想解除婚约，他今天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愿吗？”
希琳有些吃惊，毕竟她一直在众人面前变现出痴迷于皇太子的假象，没想到被她最提防的人给一眼识破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故作镇静道：“陛下，我怎么会不喜欢舒利殿下呢？”
“是吗？那我问你，舒利他的全名是什么？”
“……舒利.迭安。”
“是舒利.克里斯福.阿基.迭安。”皇帝叹了口气。
希琳脸上火辣辣的，胡乱扯了个借口：“呃，我不太擅长记名字。”
“别装了。希琳，那个蠢货我会惩罚他的，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你……能理解吧？”
这老狐狸还是那么护着他的儿子。
“……”
希琳当然明白，洛顿家族的日渐壮大已成了皇室心头上的一颗刺，这些年来，皇室为了削弱洛顿的势力在背地里搞的小动作也不少，希琳一出生，皇帝陛下更是当天就拜访了公爵府，给她和皇太子订下了婚约。
家族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室是想利用希琳的婚约来牵制洛顿家族，为了自家女儿，公爵夫妇就算吃亏也要对皇室的无理要求处处忍让，希琳也知道，如果自己真要退婚，疼爱自己的父母一定会想方设法替她解决，只是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少就是了。
但是现在！是他们那边主动提到退婚诶！希琳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没错，”希琳直接摊牌了：“我并不喜欢舒利殿下，事实上，我也想不出任何理由喜欢他。”
“我这个小儿子其实很真诚……”
“他当众叫我丑女。”
“他是眼神不好，但是他对周围人都不错的……”
“确实。读书的时候全校一半的女生都曾收到过殿下送的花。”
“额，勇敢……”
“……摩根之森。”
“你们小时候不是玩的很好吗，说明他也很会照顾人……”
“他十岁那年带我溜出皇宫去集市上玩，回来的时候忘记把我带上了。”
“行了，我明天就去揍这个臭小子一顿。”
“陛下，舒利殿下刚刚才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宣布要和我退婚，现在您又想收回他说过的话，这难免会让他们觉得舒利殿下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会不会有些言而无信。”
“你很聪明，希琳。”皇帝抬眼看她，眼神深邃而忧伤：“比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聪明太多了……你应该明白，你们的婚约不是儿戏，不会那么轻易的解除。”
“我知道，这几年洛顿家族的增长势头让您感受到了不安，但请你相信，无论是过去，现在，未来，洛顿家永远都只会是陛下您的助力。”
毕竟是掌握了帝国大半经济命脉的贵族，要是不坚定的表达忠心，早就被皇帝一锅端了。
“即便我那个蠢货儿子继承了我的位子？”
“……^_^”希琳笑而不语。
该怎么委婉的告诉皇帝，他的二儿子根本不是治国的料，最好劝他再生一个？在线等，急。
陛下又叹气了：“舒利还年轻，他以后改变的，人都是会成长的。”
“是吗？”希琳皮笑肉不笑的反问，“我可不敢断言未来的事。”
她心里清楚，不会的，上一世直到她睁着双眼含恨而终的那一刻，舒利都没有任何长进，自私，愚蠢，散漫，懦弱，这样的人作为贵族爵位的继承人都不够格，更别说作为一个国家的王。
希琳的笑容很标准，眉眼低垂，不露牙齿，她笑起来时，没有人能看透她在想什么，就连这个国家的王也不例外。
老国王看着她，面露疲态：“我有时候觉得你根本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希琳。”
“陛下对女性间流行的小说也有涉猎吗？”
“什么？”
“最近流行的一本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都是别的世界的人。里面的角色很多，预言家，穿书者，夺魂人，重生者，陛下觉得我像哪个呢？”
“哈哈，”陛下松了一口气，“真是荒唐的小说。”
“谁说不是呢。”
“总之你们的婚约不能解除。”
“哎呀，可是皇太子殿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宴会的宾客不过百十，我会让他们守口如瓶的。”
“唐色.杜兰也在里面。”
“……你说那个杜兰家不成器的二儿子？”
希琳点点头。
“那个臭名昭著的八卦报纸的主编？”
“嗯。”
亲爱的陛下痛苦的捂住了头。
“看来不用等到明天，我被殿下退婚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国大大小小的酒馆了吧。”
“……”
“虽然陛下不在乎舒利殿下的面子，但皇室的公信力的影响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希琳，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再放任你们发展下去了，就算你退了婚，也不可能和其他贵族联姻。”
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毕竟就连他的哥哥安基，也在适婚的年纪被陛下“担以重任”调去了偏远的西边，赶离了王都的社交圈子。
但是只凭一辈子不嫁人，就能打消皇帝的疑虑吗？
“要是陛下实在担心，也可以把我送去修道院。”
倒不如说这样更好，希琳想，起码她可以自由实施她的计划了。
“……”
国王时常觉得自己老了，老到已经不能再露出自己的獠牙恐吓臣子，但与此同时他又深刻的感受到，他的四肢虽然退化，脑子却没变蠢，年轻人的那点小心思在他眼皮底下一览无余。
他一直以来都对希琳和舒利之间的矛盾视而不见，想着希琳懂得权衡轻重，忍忍总会翻篇，只是现在，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搬到了明面上，登上了报纸头条，这下，他被迫睁开了眼。
舒利底下的人本就不够忠诚，有不少人还是奔着洛顿家族的名声去的，这个情况，希琳如果离开都城，就算发表声明，也会有心人曲解为皇室的合盟已经分崩离析。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希琳故作震惊的指着墙上的挂钟：“陛下是不是该休息了？”
旁人听来只是普通的关怀，但国王听的真切，他知道希琳这是在催促他做决定。
过了许久，他终于从沉默中挣脱，叹了一口气：“舒利的烂摊子我来处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夺走你太子妃的名号的，这段时间你还是留在都城……”
“好啊。”希琳答应的爽快，反倒让国王不适应了，他本以为她会再讨价还价一番。
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变故，在搞清楚她和她那群狐朋狗友到底有什么计划之前，现在这个节骨眼，还是哄着她一点吧。
“呃，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东西倒是没有什么……啊，之前我的商队在路过吉迪恩伯爵的领地时起了冲突，现在他完全不让我们过去呢……给一张特许通行证吧，陛下。”
国王点头的那一刻，希琳极力抑制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希琳：“还有多科城，雷泽湿地那一边……”
国王叹气：“……一年之内，全国范围。”
“要不您帮我把港口的外贸商船的税也调一下？”
国王白了他一眼：“你别太荒谬。”
“当我没说。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陛下，这段时间我会谨言慎行的。”
“……希琳。”
“嗯？”
“你不要太苛责舒利。”
好怪的要求。
希琳轻轻一笑：“我不会这样的。”
毕竟她本来也对那个蠢货没有任何期待。
“那么，我也该告退了……”
希琳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了些什么，回头静静的看着国王。
“怎么了希琳？”
她还是不说话，默默的看着眼前人。
“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他的话音未落，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窗外无数光点乍亮，耀眼的烟花升上夜空，鸣声，炸裂。
希琳站在一片绚烂前边，笑着对他说：“新年快乐，陛下。”
从皇宫里出来的希琳一身畅快，忍不住坐在马车里对着漫天的星辰哼起了咏叹调。
她的贴身侍女艾丽已经对自家小姐时常做出来的怪异举动见惯不惊，她冷静的汇报：“小姐，先遣队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计划……”
“照常。”她笑着下达了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