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怨明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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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崔景智之死

肃穆庄严的奠堂里,一张被黑色相框裱起来的女士遗像摆放在正前方,其后,便是她那冰凉的遗体,如沉睡一般,静静得躺在繁花锦簇的水晶棺里。

身穿丧服的崔宇赫垂泪跪在其边,所幸还有张静茹、陈贤祐和安在旭的陪伴,在这悲泣的日子里能缓解他稍许的悲伤。

龙叔忙里忙外,迎宾,送客,张罗着一切事宜,可谓家道中落,前来送殡的都没有几个。

“崔宇赫,你爸爸回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狱警褪去了崔景智腕上的手铐,“去吧,别耽搁太久。”

他身穿西装,一步一步走进那吞没着他一切希望的奠堂,目空一切的他,如死神一般凝视着那张摆放在奠堂正中的遗像,渐渐,他红了眼眶,随之,眼泪也落在了地上。

他与亡妻由幸福到悲催的一生,如放映的电影般一帧帧浮现于他的脑海,他们之间的爱意,不曾被这悲惨的结局而改变。

他俯身蹲坐在照片前,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轻轻撩拨照片中那一缕没梳理上去的秀发,曾经那爱笑的妻子,如今换成了黑白色的容颜。

“对不起。”他用额头亲昵着亡妻的遗像,“我没用,救不回你。”他用悲戚的泪滴,湿润了相框中那张微笑的脸庞,“对不起。”

“你还回来干嘛,我和妈妈已经不需要你了。”头戴白绫身穿麻衣的崔宇赫站起身来大喊,“我妈妈死了,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崔景智看着嘴唇微颤,怒气冲冲的崔宇赫,“对不起。”他朝着崔宇赫走去,泪水已然模糊了视线,“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妈妈。”他蹲下身来,看着眼前的崔宇赫,“爸爸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崔宇赫何曾不知,只是他心有不甘,不甘每日看着叨念爸爸的妈妈至死都没见到被关进监狱的爸爸一面,这何曾不是他爸爸的遗憾,至终未能与亡妻见上最后一面。

一滴眼泪,从崔宇赫眼眶中滚落,这一落下,便如断线的的珠子,散落了一地,他扑向爸爸,扑到爸爸怀里,“妈妈死了,爸爸,我救不了妈妈。”

父子二人哭诉着引过自责,这悲戚的画面,令前来吊唁的宾客无不动容。

不,还有一个人,他恶狠狠地盯着相拥相泣的二人,接下来的一声怒吼,刺痛了每个人柔软的耳膜。

“啊……你这个杀人犯,还我的爸爸妈妈!”这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小恶魔。

众人的目光一同看向那个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紧握拳头,因愤怒而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儿。

“你这个杀人犯,我要杀了你!”

他张牙舞爪地冲上去,却被挡在前的龙叔给拦腰抱起,“安在旭,不要闹。”

“就是他,撞死了我爸爸妈妈的就是他。”他在龙叔紧紧相拦的束缚中折腾,“放开我,让我杀了他。”他凌乱小脚踹翻了供桌上的供果,那张面带微笑的遗像也掉落在了地面上,发出玻璃破碎的声响。

“安在旭,不要闹了,安在旭,听我说。”龙叔极力地抱着他,唯恐他挣脱出去,闹出不可收场的局面。

四周议论纷纷,讨论起崔景智因车祸入狱的话题,一片喧哗声里使人忘记了悲哀的气息。

崔景智惶恐地看着发疯似的安在旭,他记起了法庭上哭着喊着朝他要爸爸妈妈的那个男孩儿,那时的他就像一个要吃人的孩子,在法庭的原告席上大哭大闹着宣泄着对他的愤恨。

当时,他只是沉重地转身离去,没做过多的考虑,更不曾想过还会有相见的这天。

然而此时,当他再次看到哭着向他讨要爸爸妈妈的男孩儿,不禁卑陬失色了。

“不是我,撞死你爸爸妈妈的不是我。”

然而,此时他无关痛痒的解释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令那个咆哮的孩子根本听不进去。

那本是一场与己无关的车祸,只因财阀的一通电话……

“景智啊,我聘请了国外最权威的专家为你妻子诊治,手术的费用嘛,你也不用担心了。”

“谢谢,谢谢薛总。”

“现在嘛,有一个棘手的问题需要你来处理。”

若不是鹣鲽情深,他怎敢触及法律的底线,那是他在万般无奈之下见到的一缕曙光,是挽救危在旦夕的妻子的最后一丝希望,他无法拒绝。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的做了一只替罪的羔羊,揽下了所有的罪责。

然而事实摆在了眼前,他肇事逃逸致人死亡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她的妻子呢,如今躺在了这结霜的冰棺里。

再看看眼前这个管他要爸爸妈妈的孩子,他恍若醍醐灌顶一般,警醒着自己要知迷途反。

他走向那个被龙叔紧紧按在地上的孩子,跪倒在他面前,“撞死你爸爸妈妈的不是我,真的不是。”

安在旭伸手,一把抓在了他的脸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还你一个公道。”他将脑袋伏在地上,宛若埋头跪拜一样恳求。

安在旭一把薅住他的头发,龇开牙齿欲要咬在他的脑袋上。

龙叔紧紧拖拽着,“撒手,撒手。”

这个发了疯的孩子,令善用擂台锁技的龙叔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安在旭,先撒手,听我说。”

“把我爸爸妈妈还给我,还给我。”安在旭哭嚎着,欲要连崔景智的脖子一同拽下来一般。

崔宇赫跑过来,将安在旭的手一点点强硬地掰开,满目失落地看着解脱出来的爸爸,“你走吧。”

崔景智看着眼前既可怜又懂事的儿子,想给予一个拥抱来安慰彼此,而崔宇赫却刻意地躲避了,他明白了,明白了儿子现在需要的不是他的慰藉,而是能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洗脱罪名不再受人所指的清白。

他起身走到供桌前,捡起掉在地上的遗像,将破碎的玻璃一片一片剥离,将仅剩的照片放回到供桌上,又对着那个被龙叔强按在身下近乎癫狂的孩子深深鞠上一躬,“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说完,便走出了奠堂。

狱警掏出手铐:“走吧,也算了结你一桩心事!”

“带我去一个地方。”他不似商量的口吻,却说得有点牵强。

“我可没义务带你随便乱逛。”狱警将手铐铐在他的右手上。

就在他回望奠堂的瞬间,看到了那个近乎癫狂的孩子将拳头打在了自己儿子身上,而他的儿子呢,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崔景智怒了,他避开了铐向左手的手铐,顺势掏出了狱警挎在腰间的配枪,枪口对准天空。

“砰……”

一声枪响,震慑四方,他将枪口指在狱警头上,以防狱警有反击动向,然而他的视线并未离开奠堂,对着静寂无声的奠堂怒喊道:“我说了,撞死你爸妈的不是我,我会还你一个公道,今天就还你。”

另一个坐在驾驶位置的狱警已然掏出了手枪,而他还未做出反应,崔景智已经挟持着枪下的狱警来到了驾驶位狱警的身旁,“下车。”

“我要还他一个公道,现在就还给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崔景智手持警枪,驾驶警车离开了。

当晚,崔景智手持警枪劫持国会议员薛仁礼的画面就出现在了电视荧幕上。

那是在本市最具地标性大厦的正前门,警察用警车围起了一道警戒线,警笛鸣响,警灯闪亮。

最前方,是一排身穿黑色防弹衣,持着MP5的特种部队,其后是身穿制服手持警枪的警察和穿着随意混迹在人群中的便衣。

他们的目光盯着同一个方向,那就是蓝鲸大厦的入门处,因为崔景智劫持着国会议员(薛仁礼)已经迈出了门口。

闻讯而来的记者纷纷架起了相机,用自己所认为的推断理念大肆报道着眼前这爆炸性的一幕。

“崔景智,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你手中的武器,乖乖投降吧。”警报喇叭传来了对他的喊话声。

崔景智对着众人怒喊道:“做错事的是他,为什么要我投降。”他将枪口抵在薛仁礼脑袋上,继续喊道:“是他,狗屁薛仁礼,做着各种舞弊社会的勾当,让妻小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过激的他又将枪托猛然砸在薛仁礼的脑壳上,“说,将实情大声的说出来,不然我打爆你的脑袋。”

身上染血的薛仁礼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已经疯了,他一冲进办公室就对他展开了恶语攻击加一顿暴揍,用一切可砸的东西都砸在他身上,在警枪的威慑下,他只能苦苦地挨着,并答应他一切听从他的吩咐。

“我说,我说。”他接过崔景智递来的扩声器面向观众,“各位市民朋友,大家好,我是国会议员薛仁礼,为了坦白我很久以前犯下的罪过,由于我利欲熏心,伤害了最信任我的这位朋友,也是我曾经最倚重的司机,他就是站在我身后的崔景智。”

崔景智将枪口贴在他的后脑上,子弹上膛,咆哮道:“狗屁,把你妻子撞死人然后让我顶罪的事实讲出来,不然我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螺旋桨的声音徐徐而来,盘旋在上空,一束宛若开启天堂之门的光束撒射下来,将二人笼罩在光束中。

对面,再次传来了警报喇叭的喊话声,“崔景智,你已经被包围了,唯有乖乖投降才能解决你所有的问题。”

崔景智摇着头,“没用了,在逃离追捕的路上我已经撞死人了。”他抢过薛仁礼手中的扩声器,对着警察喊道:“你们为什么要逼我,把我逼到绝境也不放过我。”他用枪口戳着薛仁礼的脑袋,唾沫横飞地喊道:“而这个伪善,不配做人的家伙却可以活得逍遥快活。”

他大吼着,“狗屁薛仁礼,都是胡扯。”

他环颈将扩音器放置在薛仁礼的嘴前,将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在他耳边怒吼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

他波动的情绪让紧张的氛围又升起了一个等级,仿佛随时都可能用手中的警枪打死眼前这个举手投降欲言又止的男人一样。

薛仁礼被吓得瑟瑟发抖,他害怕扣动扳机后自己脑袋爆炸的恐怖模样,“是我,害他去坐牢,是我,没兑现承诺,盗走了他妻子的生命,我承认,我有罪……”

“他在喊什么?”一名手持话筒的记者问着举着相机的助手。

“听不清啊!”

“把镜头拉近,看能不能读到他的唇语。”

崔景智听着他不够直白的言辞,还有他嘴巴远离扩音器被螺旋桨和警笛声掩盖住的声波,不禁有了再次被戏耍的感觉,“王八蛋,你去死吧。”

也就是这句话,让害怕到极致的薛仁礼瘫软地曲下了双膝。

“砰……”

一颗子弹从天而降,穿过了崔景智的身体,下一秒,他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