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怨明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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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讣闻

“抓住它。”

跆拳道馆后院的栅栏里,养着一只斑点小花猪。

三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跳进了栅栏,将那只乱蹿的小猪团团围住。

“揪住他尾巴,安在旭,抓紧,别让它跑了。”

“不行啊,它尾巴太滑了。”

“赶过来,把它赶到我这儿来,我要夹住它的脑袋。”另一个小男孩喊道。

小猪从他裤腿钻过去,而他呢,一头扎进了猪粪里。

“呸,呸,差点让我把粪吃进嘴里。”

二楼的后窗被一双慵懒的大手轻轻地推开,一个满脸胡渣穿着宽大背心的油腻大叔探出了脑袋,喊道:“你们有毛病啊,抓它干嘛。”

人们都称呼他为龙叔,是跆拳道馆的馆主,几个月前的雨夜,是他将安在旭从雨夜中带离,带回到了这里。

“我想抱着它出去玩。”名叫张静茹的小女孩儿回道。

“又脏又臭的你抱它……”

不等龙叔多言,张静茹便发起了大小姐的倔脾气,“我就要!”

龙叔看着张静茹嘟起了小嘴,“好,好,我这就给你抓住它,洗干净,让你抱个够。”这是他最宠溺的宝贝女儿,有求必应。

另外两个小男孩儿呢,一个叫崔宇赫,一个叫陈贤祐,他们和张静茹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现在呢,安在旭也加入了他们的朋友圈。

……

村外的小路上,崔宇赫、陈贤祐还有安在旭抬来一根断木,将它摆在路中间。

张静茹坐在凸起的小土堆上,她怀中抱着小花猪,遥望着汽车驶来的远方,“来了,有车来了。”

汽车停在断木前,司机摇下车窗,“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把路堵了?”

崔宇赫挡在车子前,“前面的路是我们修的,不给钱不让过。”

“放你奶奶那狗屁,老子一天过八回,你要收老子钱,你老子叫什么?”

陈贤祐抱起静茹怀里的小花猪,走向车主,“买只猪吧,很便宜的。”

“滚开,我不买你的猪。”

一位大妈从远处走来,“呀!瞧你们干了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干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

她指着崔宇赫,“呦,我认得你,你妈妈在住院,你爸爸在坐牢,没人管你了是吧。”她又指向陈贤祐和张静茹,“我也认得你俩,阿龙拳馆的对吧,等着瞧吧,我现在就去告诉你爸,让他把你们这群有娘生没娘养的坏坯子管教管教。”她又看向安在旭,似乎对这个面生的孩子毫无印象,仍指着他,“你也跑不了,回家等着挨揍吧。”

四个被训的孩子走在回家路上,那只曾抱在怀里的小花猪,已经拴上了脖套,被静茹牵在了身后,“怎么办啊,那么多钱,我们搞不来的。”

小小年纪的他们为了亟需的救命钱而踌躇着,对于重病在床的人来说,再多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卖掉这头小猪,已经是他们力所能及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等等!”安在旭看着路边废弃的钢琴,心生了主意。

“谁让你动我家的钢琴呢?”一位中年大叔走了过来,令他们将抬起来的钢琴不得不放回到原处。

“这么破的钢琴,给我们吧。”安在旭说道。

“别看它破,值不少钱呢。”大叔打量着这几个孩子,“有钱吗你们?”目光滑落在那头小花猪身上,“挺胖。”

最终,他们用那头胖嘟嘟的小花猪换来了这架破旧的钢琴,并将它推到人流涌动的街口,吆喝叫卖着。

“先生,买了这台钢琴吧。”

安在旭尽可能展示钢琴稍好的那边,“虽然它看上去不是很美观,只要您买回家稍微装饰,它就会像新的一样!”

蛋糕店的老板隔窗相望,好生奇妙地走来询问:“这破东西有什么用?”

静茹回道:“这是钢琴,你买吗。”

“这没有琴键的破东西,傻子才会买。”

崔宇赫走到钢琴前,将手指放在破落的琴键上。

“叮……”

“您听,它还能发出响声呢。”

然而再按别的键,仿佛失音了一般。

蛋糕店的老板摇头苦笑,“这没用的破东西,我不要。”转身要走。

“等等……”崔宇赫喊道。

他双手抚摸琴键,突然,他按下了缺失的琴键,琴无声,嘴有音,他用嘴代替了琴音,每按下一个键,他的嘴里便跳出一个音符,最后连成一篇稚嫩的乐章。

他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老板,崔宇赫对陈贤祐使了个眼色,“来一段舞蹈。”

“啊?”陈贤祐还没反应过来。

“你常跳的。”崔宇赫拍掌打起了拍子,“打次打次,跟着拍子跳起来。”

“哦!”陈贤祐跳起了欢快的步子,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崔宇赫音调一转,陈贤祐演起了妖娆,他像一位穿着性感衣服的女郎,在老板面前卖弄着风骚。

“去去去,滚一边去,你个毛头孩子。”

最终,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用那架破烂的钢琴,换来了几块廉价的面包。

……

跆拳道馆里,吃着冰棒的龙叔坐在门槛上等待着那几个抱着小猪离去,仍久久未归的孩子。

一位大妈骑车而来,匆匆喊道:“崔宇赫在这吗?”

龙叔回道:“和我家那几个孩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孩子真让人着急。”

“发生什么事了?”

“他妈妈死在医院里啦,医生打来电话,让去收尸呢。”大妈愁眉锁眼,“唉,什么家庭啊,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

“死了?”龙叔颇感意外,却已然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他抓起外套,朝贴着跆拳道几个大字的面包车走去。

……

监狱里,一群身穿狱服的劳改犯在宽阔且闷热的房间里踩着缝纫机做活计。

一名身穿警服的狱警走上前,喊道:“崔景智。”

“到。”一个三十多岁留着圆寸身穿狱服的男士在众多囚犯中站了起来。

“你出来一下。”

“是。”

崔景智跟随狱警来到办公室,狱警翻看着他的犯罪档案,“肇事逃逸致人死亡,你的罪过可不小啊!”

“是,是。”

狱警合上档案薄,抬眸看向崔景智,“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崔景智似乎预感到什么,他的眼泪瞬间染红了眼眶。

狱警继续说道:“昨天下午,你妻子在医院宣告了死亡。”

当妻子的讣闻传进他的耳朵,他的心神仿佛抽离了肉体一样,涣散的目光四下寻找,仿佛亟需一个地洞供他躲藏。他又一副濒临崩溃的模样,颤抖的身躯已经不受他掌控,吸入的空气也已不再流畅。

一滴眼泪从他的脸颊滑落,“放我出去,求求你,让我去见我妻子最后一面。”

他双腿屈软在狱警面前,“求求你了,放我出去,让我去见我妻子最后一面。”他语气铿锵,已经不似刚才恳求的模样。

“你先起来。”狱警欲将他搀起,却拗不过他的执着,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份表格,“你先填写一份离监探亲的申请书,我会尽快帮你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