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纵火
“安在旭……”
安在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这个拖着长音的调调了，但他知道发出这个声音的是谁。
当安在旭回头之际，却看到一根木棒迎头挥来，他躲闪不及，正中后脑，随之倒地。
崔宇赫紧握着手中的木棒，目光如炬，狠狠地凝视着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的安在旭。
不由得，他嘴里发出了“吱吱”的怪音，就像啮齿动物啃食硬物时才会发出的声响，不知崔宇赫何时染上了这样的恶习。
他绕着安在旭转了半圈，停在了安在旭的身侧，让木棒的顶端瞄准安在旭因蜷缩而隆起的后背，“吱”声过后，猛地砸了上去。
这一棒挥出去，吓傻了跃门而出的静茹，惊呆捕蝉而归的陈铱，然而这一棒在安在旭的哀嚎声中也差不多断送了他的半条小命，让他成球的身体顿时舒张开来，一口鲜血也随之喷涌而出。
龙叔匆匆跑走出屋子，将手持木棒的崔宇赫推到一边，“你疯了。”片刻不敢耽搁地查看安在旭的情况，“静茹，打电话叫救护车，快，你们俩别傻站着了，快去打电话。”
崔宇赫从口袋中掏出来一张照片，撕掉上半边，扔到奄奄一息的安在旭面前，“看看，撞死你父母的是谁。”说着，他将剩余的那半张照片一点点撕碎，塞进了嘴巴里，像口香糖一样咀嚼着。
安在旭努力地睁开被鲜血染红的眼睛，模糊的视线里，逐渐看清了那张被崔宇赫丢在地上的照片。
那是车祸的现场，车灯照耀的前方，是躺在血泊中爸爸，远处的妈妈，仿佛攀爬着向血泊中的爸爸靠近一样，但是他知道，那只是他的幻想，那血淋淋不忍目视的骇人画面，谁也没有活着的希望。
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紫色貂绒大衣踩着高跟鞋的女人，站在了爸爸与妈妈的最前方。虽然她被崔宇赫撕去了脑袋，但还是能一眼看出，那是一个有着妙曼身形、蛇蝎心肠的高贵女人。
安在旭伸手去抓，近在咫尺的照片仿佛离他千里之遥，怎么都拿不到手上。
他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仿佛照片上的父母与他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他撇弃在一个远离死亡的地方。
龙叔欲帮安在旭捡起照片，却被崔宇赫抢了先，他将照片递到安在旭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清楚了，撞死你爸爸妈妈的是个女人，是个女人！”
安在旭眼波上移，盯着呈现于眼前的照片，鲜血虽然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然大睁着双眼，“她……是谁？”
崔宇赫将照片残余的部分一点点咀嚼进嘴里，冷嘲热讽般回道：“哼，你永远都别想知道。”
……
今夜的雨，噼里啪啦地下个不停，一个敞着门亮着灯的房间里，崔宇赫正在收拾着东西，他将衣服打包装进布袋里，像是要远行一样。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的光亮中显现出庭院里那个被雨淋得透彻的身影——一个男孩子，他静立不动，仿佛决心要与正在整理行囊的崔宇赫对峙到底
崔宇赫看着站在院子里淋雨的安在旭，怒火中烧，冲出门外，单手揪住他的脖领，怒斥道：“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信不信我打死你，滚开。”话音未落，他将安在旭重重地推倒在烂泥里。
如落汤鸡般的安在旭挣扎着爬起，“那个女人是谁，告诉我！”
“吱吱。”崔宇赫又发出了嘬牙花子的怪音，“告诉你又能怎样，去杀了她？”继而嗤之以鼻，“你敢吗？”
杀人，他不敢，但是面对撞死他父母的凶手，他又觉得必须要敢，“我敢。”
崔宇赫冲到他面前，再次揪住他的衣领，愤怒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你说的。”
......
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于雨丝之间，像无数个共赴人间的精灵，看这成行的光影，皆是这般美景。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谧境的灯光中，车门开启，跳出来两个年龄不大的孩子。
“跟我来！”
崔宇赫走在前，安在旭跟最后，他们穿过阒无人迹的街道，跑向临街的一栋二层小楼。
“不管开门是谁，你都要把这把刀子插进他肚子里，能不能做到？”
安在旭接过崔宇赫递过来的匕首，紧紧地握在手中，目光坚定地点点头。
看到安在旭坚定的模样，崔宇赫举起了拳头，他将拳头重重地捶在门上，一下接着一下不间断地捶，誓欲将屋内沉睡的人逼醒一般。
“谁啊，别敲了。”二楼亮起了灯光，一个男人从窗口探出了脑袋，向下张望着，“谁呀？”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影，没好气地呵斥道：“滚蛋。”
咚咚咚的捶门声不曾因他的呵斥而停止，反而有越捶越勇的声势。
三十秒过后，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带着眼镜的肥胖男人站在他们面前。
只是一眼，安在旭便认出了眼前这个身材臃肿的男人。
在法庭上，他以律师的身份站在诉讼一方，详详细细的阐述了车祸发生的经过，法官根据他有理有据的推断盖棺论定，判处崔宇赫的爸爸（崔景智）三年有期徒刑。现在看来，他曾经虚拟出的推断都是无证可寻的，那被他绳之以法的“肇事者”，不过是代人受罪的替罪羊罢了。
“你小子有完没完了，我说了，你爸爸的死是天经地义，就连他坐牢也是咎由自取，和我扯不上关系。”
这个肥胖的男人将巴掌呼在举着刀子的安在旭脑袋上，“吓唬谁呢，想坐牢直接说，我直接把你俩送进去，滚蛋！”说完，他狠狠地将门关闭。
“怂货。”崔宇赫嫌弃地看着安在旭，讥讽道：“滚回家去吧！”
安在旭吞咽下口水，手上的刀子又握紧了几分，宛若在给自己打气一般，“再给我一次机会！”
崔宇赫重新审视安在旭一番，愤恨道：“别让我小瞧了你。”他俯身捡起一块石头，掂量在手中，随后向后退出几步，目光锁定二楼熄灭的窗户，猛然投掷进去。
玻璃碎裂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紧接着便是愤怒的咒骂声还伴随着急促下楼的脚步声，“混蛋，竟敢砸我家玻璃！”
门再一次开启，这次，他提刀而出，满脸的怒气昭示着他的杀意，“我宰了你们。”
安在旭被他那凶狠至极、仿佛要杀人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而站在门口稍远位置的崔宇赫手中却掂量起一块更大的石头，在他嘬响牙花子过后，那块足以覆盖半个手掌的石头便朝着那男人的头部疾飞而去。
“啊。”的一声惨叫，胖男人捂在额头的小手渗出了鲜红。
“快跑！”
两个孩子奔跑在大街上，身后，是一个提着菜刀，满脸是血的男人紧追不弃，“我宰了你们。”
崔宇赫拐进了歧路，而这个肥胖的男人呢，撵着跑在大路上的安在旭步步紧逼。
“放开我，放开我。”
安在旭被他抓住了，先是给安在旭屁股上踢了几脚，然后攥着他的手腕往家的方向拖拽着，“小子，出来吧，现在出来我就饶了你俩。”他恶狠狠地向黑暗处喊着，目光如炬般寻找着崔宇赫的踪迹。
“不要出来，快跑，不要被这个家伙抓到。”安在旭大喊着。
而崔宇赫呢，早已趁机溜进了这个男人的房间里，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瓶子，将瓶子里的煤油洒满屋子，“王八蛋，污蔑我爸爸，今天我就烧了你的房子。”
拿出火柴，点燃，扔了出去，大火瞬间燃起，而他，砸碎了后窗的玻璃，逃了出去。
那个肥胖的男人又一脚踢在安在旭屁股上，“再乱叫我就割掉你的舌头。”当他抬头，却看到自家屋内的窗帘处，隐隐绰绰闪烁起了火苗。
“王八蛋，点我家屋子。”他拽着安在旭往回跑，看着火势渐起的房子，他再也顾不得这个拖着后腿的孩子，“救火啊！”大喊着撒丫子奔跑而去。
崔宇赫和安在旭走在黑暗中，他们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张望着那火光烛天的房子。
“现在可以告诉我照片中的那个女人是谁了吗？”
“怂货。”崔宇赫嘬了一下牙花子，“你有什么资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