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清流按察使
“擅自挪用户部公款，该当何罪？”
李默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紧盯着王学夔。
王学夔身为南直隶巡抚，更是兼着布政使的差事，官员不法当然归他管。
王学夔脸色十分难看，一手垂在桌子底下，另一只手死死的捏着酒杯，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严庆的声音从一旁响了起来。
“李大人，斗胆请问何为挪用公款？”
“这位是？哦，是户部的严大人，看来你对大明律法不甚熟悉，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等话来。”
严庆呵呵一笑：“倒要请教。”
“不按朝廷章程支出，接待上官，便是挪用。”
严庆反问道：“上官何在？”
所有人都是一愣，王学夔却是双眼一亮。
严庆又继续说道：“今日王抚台之所以带领南直隶各部衙门的官员在巡抚衙门门口迎接，乃是因为按朝廷章程，正四品以上大员到任，会有吏部或通政司的郎中以级上官带着敕令当众宣读。”
“今日却只见李大人和胡大人两位只身前来，未见吏部和通政司的上官，但我南直隶并未接到他们不来的消息，周经历不过是按照接待上官的规制进行安排，何错之有？”
“若是二位大人来之前，提前告知一声，今日这接风宴我等也就凑一凑钱来为李大人接风了。”
严庆说完，李默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严大人倒是个能言善辩的人。”
“本官倒不曾和大人辩解，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以免李大人误会了抚台大人和周经历。”
严庆此话已经是给足了李默面子，他要是识相，也就顺坡下驴，当做是场误会，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但李默岂是个好相予的人，身为南直隶按察司一把手，被人嘲笑自己不懂法，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在南直隶混啊。
今日这主桌上，只有严庆一人是严党的人，王学夔被李默为难的下不来台，这个时候可是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保王学夔就是保严庆自己。
“听说，胡大人和严大人是故交？”
李默话锋一转。
火瞬间烧到了胡宗宪身上。
胡宗宪坐在一旁的角落上，不曾想自己也被牵扯了进去。
可是李默已经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自己不接话，那就是默认了李默将说的一切。
胡宗宪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小人物，当下就开了口。
“是啊，今日和严大人一见，确实是一见如故啊！”
这话说的，既没有否认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但是却告诉你，我们以后如果走得近了，那也是从今天开始的。
这个时候，整个场面已经是尴尬到了极点了，多少人观望着、盼望着。
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甚至希望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但王学夔并不想闹大，严庆也不想闹大。
就看这李默到底怎么想的，但几句话下来，大家也都领教了这黑脸包公的厉害。
那可真是个刺儿头，更像条疯狗，见谁咬谁。
“胡大人这次出任南京兵部员外郎，这接风宴也不是为我李默一人办的，胡大人对此如何看啊？”
李默的话音刚落，胡宗宪便站起身来，他以一种谦逊而恭敬的姿态，拱手道：“胡某初到南京，诸位大人便以此等酒席招待胡某，实在是受宠若惊，感激不尽啊！”
“胡某自饮三杯，第一杯敬皇上，若无皇上拔擢，胡某岂能到南京为官。
第二杯，胡某敬抚台大人，抚台身为南直隶巡抚，将南直隶治理的是井井有条，商贾往来不断，百姓安居乐业，抚台劳苦功高啊！”
这第三杯，胡某敬诸位大人，诸位都是南直隶的前辈老人，还望以后诸位大人不吝赐教。”
胡宗宪三杯酒饮下肚，顿时收获了在场官员的一番热情的好评。
李默也是哑口无言，这番回答，可以说是自己得罪了一帮人，原本想扬刀立威，却是给他人做了垫脚石。
王学夔见李默的气势已不如方才那么咄咄逼人，于是开口道：“李大人初来南直隶怕是不习这水土，诸位大人不要见怪啊！”
李默见王学夔表面上替自己说话，实际上是告诉别人，李默不是我们南直隶的人，和我们不是一条心。
“王大人，此事既已有了，若是上面问责下来，下官斗胆敢问抚台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原本被胡宗宪拉回的气氛又再一次的降到了冰点。
严庆心里暗骂道，你他妈还真是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是吧！
今天是不是不办几个人，你李默就吃不好、喝不好、就连觉也睡不好啊！
王学夔也被问的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双眼扫过严庆，最后落在了周通身上。
周通眼球滴溜一转，赶忙站了出来，主动承担了罪责。
“下官身为经理司经历，本应在李大人到之前主动了解此事，如此才能够将接待规制合乎章程，下官有失职之罪，还请抚台大人惩处，下官绝无怨言。”
周通这话已经是给足了在场的几人面子了，更是给了李默一个大大的台阶。
也可说是破财消灾，也不至于罢官，最多就是扣几个月的俸禄罢了。
见周经主动认罚，李默也算有了个合适的台阶下。
“抚台大人，我看就扣他三月俸禄，以示惩戒！”
王学夔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李大人开口了，王某也就不说什么了，周经历，你可要好好记住李大人今天给你的教训。”
“记住了，记住了，下官一定记住李大人今天的教训。”周通连连点头道。
紧张的气氛总算是回归了正常，所有人又都放手吃喝起来。
严庆看了一眼胡宗宪，两人不约而同的端起酒杯隔空而敬。
虽说严庆一上来就把这位新上任的南直隶按察使给得罪了，但严庆倒是不害怕。
他是南京户部右侍郎，一个小小的按察使想动他，那也不容易。
严庆今天言语之间已经是给李默留了些退路了，若是再不知好歹，那你就爱咋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