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鲜血先知
“醒醒，快醒醒。”
尖锐难听的声音在李素耳边回荡，同时还有黏糊糊的东西在他脸上不断抽打着。
“大人，大人，您可不能死啊，您死了我可怎么办？”
那尖锐的声音愈发离谱，简直是在哭丧一样，听得李素头疼，像是有万根钢针在他脑袋里搅动，于是他不耐烦地吼道：
“我还没死呢，别吵！”
“大人，原来您还没死呢？”
当李素一睁开眼，便看到一个大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自己，还有两根触须正在他脸上不断拍打着，上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粘稠液体甩到他满身都是。
“是你，那个大眼怪，叫加……加什么来着？”
李素捂着疼痛的脑袋坐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肌肉撕裂，全身上下疼得就像是被一辆卡车给创了一样。
“使者大人，我叫加波，您叫我小加或者小波都行。”
大眼怪眼珠子下扯着谄媚的笑容，用一种李素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语气说道。
“加波，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素四处看去，只见自己现在正身处一座废墟之中，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而在废墟之外，则是闪烁着点点奇异光芒如同星空一般的深海。
在废墟之中到处都是杂乱的植物，形状类似禾苗，但却有着锯齿状的锋利边缘。
仔细看去，还能见到有一种有老鼠大小的圆滚滚虫子在空中飞行，这种生物长得就像是一个小雪人一般，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背后有着一双透明的如同蝉翼般的翅膀，浑身散发着明黄色的光芒，像是一个荧光团子。
大眼怪加波听到李素的问话，转动着大眼珠子看了一圈，然后用触须挠了挠头，说道：
“使者大人，如果我没有看错，我们应该是落到一处废墟之中。”
听到大眼怪的回答，李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这是废墟吧。
“使者大人，我能感觉到这里似乎非常危险，这里有一种气息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我感觉这里生命力枯竭，就像这个地方已经死去了一般。”
危险？
李素摸着腰后自己剩下的一把短剑，金属冰冷的触感让他安心了不少。
“怎么说，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他看向大眼珠子加波。
加波的大眼中也满是迷茫之色，它说道：“大人，我这也不太清楚啊。
我只记得束缚着我的封印突然破裂，我想着这一定是大人您惩戒叛徒杀死了古尔德，因为只有施法者死去，所以这该死封印才会失效。
然后我就顺着门进去了，想着能够为大人尽上一份绵薄之力。
而我进去的时候，正巧看见大人您大发神威，一剑就劈砍了那连接深渊的通道。
不得不说，大人真乃实力超群，在您这个年纪，哪怕是伯劳那个死鬼也不如您，有您这般得力干将，蔷薇十字会的大业何愁不成。”
李素呲着牙，心说这大眼珠子还真是个人才，这溜须拍马的能力，如果它要是个人放在安多诺尔帝国，妥妥是一个宫廷弄臣。
“少夹带私货，说重点！”
“我这嘴啊，一见到大人您这英明神武，就控制不住，”这大眼怪装模作样地用触须抽了抽自己的大嘴，说道，“我看见大人您在劈完那一剑之后就晕了过去，然后整个伯劳造的那个小世界便崩塌了。
我心急着救大人您，可惜还没等我带着您跑回传送门，那世界就彻底完蛋了。
然后再一睁眼，我们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那你知道有什么回去的办法？”
李素感觉很是头疼，心道自己这怎么这么倒霉，自从来到异世界之后似乎就没有消停过。
“大人，根据我的感知，这地方就不属于现世，却又不是深渊，大概又是类似伯劳那小世界那般，是一座现世与虚幻之间的孤岛。
如果要回去，有两种办法，要么是有施法者开传送阵，要么您再大发神威，一剑把现世的屏障砍碎，这样我们就能回去了。”
加波两根触须搓啊搓，大眼珠子里满是期待的光芒，似乎是想要看李素再次大展神威。
李素心说你想的倒好，但无奈自己是真的做不到。
且不说那终末之剑大爷脾气，明明赖在自己意识里，但肯不肯理自己却完全是个未知数，退一万步就算是这剑大爷今天心情好，把自己的力量借给李素，李素现在也不敢用。
开玩笑，之前劈那一剑就已经要了李素半条命了，再来一下李素恐怕就要去面见圣光了。
正当李素苦恼之时，一个荧光团子飞到了他的面前。
看到这奇怪生物肥嘟嘟圆乎乎，在李素面前晃来晃去，于是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戳一下这小家伙。
但下一刻，惊悚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荧光团子整个脑袋像是花朵绽放一般张开，露出有着满口狰狞利齿的口器，向着李素的脸便扑了过去。
“我靠！”
李素被吓了一大跳，一口国粹下意识就爆了出来。
但他的反应很快，只是一瞬间，藏在后腰的短剑便出了鞘。
只见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短剑的剑尖便精准地刺穿了那荧光团子的脑袋，将这怪物死死钉在了墙上。
“这是什么玩意？”
李素看着那怪物明明整个脑袋都被刺穿，但身子还在挣扎，口器仍旧一开一合，想要撕咬他的手，于是心中悚然，向着大眼珠子加波问道。
“大人，我也不知道啊，但我感觉这些家伙不像是独居生物。”
随着加波话音落下，草丛之中顿时钻出来一群荧光团子，口器蠕动着，对着李素和大眼怪虎视眈眈。
“跑！”
毫不犹豫，李素做出了从心的选择。
忍着身子的剧痛，李素的肾上腺素狂飙，站起来抽出短剑，手撑着断墙一翻，然后撒腿就跑。
那大眼珠子也是一个机灵的，触须一摆，在半空之中像章鱼一样游得飞快，但它反应终究是没李素快，起步晚了一些，所以落在了后面。
尽管李素和大眼怪这么从心，但那群荧光团子显然是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纷纷扇动着翅膀，嗡嗡地向他们追去。
这些家伙的飞行速度极其快，没过多久，落在后面的大眼珠子便遭了殃，一个荧光团子张着口器一嘴咬到了它的触须上。
看那些家伙满口的利齿，还是螺旋分布的，李素不用细想就知道那咬一口肯定会很痛。
果不其然，大眼怪加波顿时发出了嗷嗷的惨叫，那荧光团子竟然硬生生从它的触须之上撕下了一块血肉，紫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疼痛让大眼怪激出了凶性，从它能够被古尔德忌惮所封印就证明了这家伙并不是一个好惹的货，所以它决定不跑了，它要把这该死的荧光团子全都杀死。
那荧光团子吃下了大眼怪加波的血肉之后，身上所散发的光芒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它的行动更加凶狠，翅膀嗡鸣就要再一次扑到大眼怪身上。
但这时大眼怪加波的眼睛之中浮现出一圈圈奇异的纹路，接着淡紫色的光芒亮起，那荧光团子的行动愈加迟缓，苍白的色彩在它身上蔓延，到最后竟然变成一块石头被大眼怪用触须抽了个粉碎。
大眼珠子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它接着看向其他的荧光团子，在它的目光之中，一个个荧光团子颓然坠地，而侥幸躲过大眼珠子视线的，却又被它触须抽了个晕头转向，然后大眼珠子咧大嘴，毫不客气将这些家伙吞进腹中。
看到这一幕，李素也放弃了跑路的打算。
他知道自己两条腿不可能跑过翅膀飞的，与其最后耗尽体力憋屈死去，还不如现在和大眼珠子一起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拼出一条生路。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挥舞着短剑，砍向扑面而来的虫群。
剑光交织，光暗相错，如同在空中泼洒出一幅水墨画。
荧光团子嘶鸣着，在半空中被一分为二，凭借着手中短剑，李素将它们死死拦在身外。
但这些怪物实在是太多太多，就像是蝗虫群一般，悍不畏死扑向二人。
没过多久，大眼珠子已经遍体鳞伤，紫色的鲜血泼洒的到处都是。
而李素也好不到哪去，他身上本来就有伤，没一会就几乎气力就快要消耗殆尽，短剑挥舞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荧光团子寻着空隙扑到了他的身上，大口啃咬着。
就当李素和大眼珠子心生绝望，以为自己就要玩完的时候，一声冷哼传出。
无形的魔力冲刷着一切，荧光团子们身形在半空中停滞半秒后，便像熟透的水果一样轰然炸裂。
“大教长？”
李素看着眼前打扮酷似甘道夫的老者，心中一喜，大声呼唤道。
然而当那老者转过头来，李素却愣住了。
那不是大教长。
尽管他的打扮几乎和大教长一模一样，但他却有着一张狰狞至极的脸。
他的额头上生长着两根血红色的角，但奇怪的是只有半截，就像是被谁硬生生掰断了一样，而他的脸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鳞片，漆黑的眼中满是混沌与疯狂。
“要死了要死了，竟然是鲜血先知！
这家伙明明只在深渊的鲜血长廊之中徘徊，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到这里！”
加波看着眼前的老者，惊声尖叫，活生生像是一个被吓坏的宝宝。
或许是它的叫声太过难听刺耳，被称为鲜血先知的老者皱起了眉头，他举起了手中的法杖，指向了大眼怪加波。
猩红的光芒从森白宛如骨头一般的法杖上激射而出，在大眼珠子脚下生出一道小小的空洞，一下子把它吸了进去。
而大眼珠子加波毫无抵抗的能力，甚至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
李素看着大眼珠子的下场，一动不敢动，生怕刺激到这个怪物。
“你很奇怪，我竟然看不穿你的命运。”
出乎预料的是，老者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收起了法杖，用沙哑如同粗石磨砺的声音说道：
“在我看到的景象之中，明明你已经该死了，但为什么现在你还活着？”
李素尴尬一笑，说道：“前辈，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老者接着说道：“我看到了，你的灵魂并不属于这具躯体，可为什么，他的过去已经和你融为了一体，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命运，你究竟从何而来。”
说着说着，老者漆黑的眼瞳之中蓦然流出了鲜血，他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能看，祂告诉我不能看！”
老者的语气有些癫狂，而随着他语气的变化，腥臭的血气一瞬间弥散开来，李素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身处血海之中。
可是下一刻，这些血气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蔷薇十字会的小家伙，帮我一个忙。
猩红教团从鲜血走廊拿了他们不应该拿的东西，帮我取回来，作为回报，我帮你离开这片废墟之地。”
李素低下头思考片刻，问道：“你要我帮你拿什么东西？”
老者说道：“当你见到它，你会明白的。”
说着，一张面具从李素的怀中飘了出来，老者将法杖点在了杰克的假面，下一瞬间，上面涌动着不详的猩红之色。
“这张面具会帮你找到它的。”
老者接着说道：“我感觉到你体内有着圣光的赐福，祈祷吧，有人正在依靠圣光寻找着你呢。”
李素举起了自己的手，一团乳白色的光芒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前辈……”李素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
但老者打断了他的话。
“走吧，小家伙，在我疯狂之前，赶快走吧。
放心，我并没有杀死那个奇怪的眼魔，我只是送它回了它该回的地方。”
李素点了点头，在圣光出现的同时，他听见了模糊的呼唤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下一刻，无形的牵引力突然出现，乳白色的光芒将他吞没。
在彻底离开之前，他听见了低沉的嘶吼声。
鲜血的海洋淹没了这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