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看见
孙履真抡圆了八百里火焰山，朝着牛魔王一次次当头砸下。
牛魔王同样挺起身子，光耀耀的两只铁角来回抵触，一次次地迎了上去。
此时此刻，什么武艺神通，什么招式技法，皆被二人抛之脑后，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蛮力对撼！
二人的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三界摇颤，四洲不宁。
不知不觉间，孙履真手中八百里火焰山上的岩石沙土层层剥落，一道道危险的红光从岩石的缝隙中渗透了出来，散发出恐怖的高温。
不知是在二人第几次的对撼下，火焰山上的岩层彻底崩裂开来，一团光耀耀的红光迸发而出。
仔细观瞧，那竟是一块巨大的赤红火砖！
孙履真手持火砖，再一次朝着牛魔王当头砸下。
这一次，老牛终于开始扛不住了。
他低着头，四蹄一软跪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事物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黑纱，令他看不真切。
口中不知何时，已是鲜血淋漓，隐约能听到铁扇仙和红孩儿的声音。
她们在说什么呢？
牛魔王听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倒在这里。
他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猩红之气。
眼前的事物重新聚焦，他再次看到了孙履真，也看到了那块被他抡起来砸向自己的火砖。
牛魔王这次没有再硬碰硬，而是撒开四蹄狂奔起来，直挺挺地撞向孙履真的脚踝。
法天象地的庞大身体带来了堪称恐怖的力量，但如此庞大的东西，注定不如小玩意儿那般灵活。
和这万丈身躯比起来，牛魔王的白牛本相，毫无疑问就是个小玩意儿。
孙履真来不及回身，眼看那牛魔王的一对铁角就要撞上他的脚踝。
下一秒，孙履真跳了起来。
一个身高万丈，与天齐高，与地同广的庞然巨物。
跳了起来！
牛魔王只看到眼前宛如擎天柱般的脚踝一下消失了，紧接着，天地之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不仅仅是他，整个四大部洲都见不到一丝光明。
南瞻部洲，癫狂的北周宣帝宇文赟指着天空放声大笑。而在他身后，是已经权倾朝野的权臣杨坚，和即将被他推上帝位的，仅有七岁的宇文衍。
他们即将掌握凡间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却找不到半点光明。只能惊恐地身处黑暗，看着宇文赟狂笑着撞柱而死。
北俱芦洲，多闻天王奉玉帝法旨，欲要护持人间界，抬起头，却只见无边的黑暗。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勇气展开手中的宝伞。
东胜神洲，光秃秃的花果山，一只老猿睁开了眼睛，似是老眼昏花，忍不住低语一声：
“大王？”
西牛贺洲，万岁狐王带着玉面公主远远观瞧，此时已被惊得坐在了地上，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绝望之色。
他抓住了玉面公主的手，看着自己女儿惊恐无措的神情，颓然地叹了口气。
“孩子，是我害了你。”
他们或是冥冥有灵，或是心知肚明。无论是哪一种，都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法天象地化生而出的巨人高高跃起，横过身子向下坠落，手肘关节向下，对准了牛魔王的方向，欲要将他压成肉泥。
牛魔王或许能在这一击下幸存下来，但西牛贺洲却会被直接击碎！另外三大部洲也不可能独善其身，那击碎大陆板块的一击足以撼动三大部洲，将地壳生生震碎一层，使得千万万生灵涂炭。
他们知道这个结局，因此显得格外绝望。
但更多的，是天地之间普普通通的有灵众生。他们茫然地抬起头，只觉得天突然黑了下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仿佛生活还能继续。
下一刻，三十三重天上，突然绽起万丈毫光！
五行山顶，六字真言起佛光！
兜率宫前，金刚宝琢化无穷！
南海珞珈，瓶中四海起波涛！
十州三岛，东华妙法演神通！
四方神佛，演四方神通，欲要擒拿这胆大包天的盖世凶魔！
下一秒，天亮了。
无数有灵众生抬起头来，看到了那漫天的神光，连忙跪下磕头，称颂漫天神佛。
而在西牛贺洲，孙履真手持火砖，脚踏大地，望着天空中的四方神佛，肆意桀骜地仰天大笑。他说：
“我看见你们了！”
牛魔王跪坐在地，茫然地看着天上的神佛。
他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恍惚间，他似乎明白，是孙履真在最后一刻撤去了法相，重新变回了原形。
可这是为什么？就为了把他吓回人形？
不知怎么的，牛魔王想到了之前在火焰山上时，孙履真说的那番怪话，还有随后吹出的三昧神风。
他似乎明白了，三昧神风搅乱了整个三十三重天，令天地混沌，鸿蒙不清。
在这种情况下，纵是东天的太上老君，西天的如来佛祖，也要忙乱片刻，不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突然就知晓了一切因果，做好了拿下法天象地的准备。
西游世界，是一个法术需要掐诀念咒，需要时间和距离施法的世界。而刚刚法天象地对决牛魔本相的大战，虽然说起来长，可实际上，不过片刻功夫。
除了仓促出手的东华帝君外，另外三位明显是早就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却一直等待着，等到事情突然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才不得不出手。
换句话说，这三位从一开始就在注视着他们。
牛魔王抬起了头，一阵难以形容的恐惧感摄住了他的心神。
他不由得看向了孙履真，那个仰天大笑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和他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那个桀骜不驯的身影跳将出来，高声笑道：“哥哥们！小弟既称齐天大圣，你们亦可以大圣称之。”
他猛地拿起了混铁棍，想站起身，和以前一样大喊一声：“贤弟言之有理，我即称做个平天大圣。”但下一刻，红孩儿突然拿着火尖枪从地下跳了出来，挡在了牛魔王身前，枪尖直指孙履真。
铁扇仙也跟着跳将出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大声哭诉道：
“不要了！我们什么都不要了！求上仙饶我夫君一条性命！”
牛魔王猛地回过神来，看向了孙履真。
孙履真笑着说道：“大伯父，你我暂时罢战如何？”
牛魔王咽了口带血的唾沫，站起身来，将红孩儿与铁扇仙一并拥入怀中，笑道：
“贤侄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