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海与怒火
一周后。
崇燕岛，火云如烧，万里海波，沙滩一望无边，长列的浪声卷着热风蔓延在岛上，只有咸湿，没有凉意。
“你不是最讨厌海岛了吗，跟我过来干什么？带着你这种大小姐，跟带三岁小屁孩一样。”
说话的是邱里的发小，晏孝捷，一个高瘦看着斯文，但眼眉总露冷色的少年，他戴着黑色墨镜，印花衬衫随意敞着，单手插兜，一股不端正的痞气。
因为是暑期，邱里向妈妈邓倩良争取到了出游放松的机会，听是和老熟人的儿子一起去附近的小岛玩两天，邓倩良很放心。
邱里和晏孝捷，从小就互怼长大。
她连回嘴都很温柔：“我又不用你管。”
晏孝捷哼，“你长这么美，要被岛里的野人吃了，我怎么和你爸妈交代。”
邱里轻声一啊，“这岛里有野人？”
瞅她这样单纯样，晏孝捷笑了，指着半山上的小屋，继续吓唬她，“嗯，那屋里就住着野人，很壮，很凶。”
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不过邱里懒得跟他这种低龄儿计较，五岁能开的玩笑到现在还没长进。
“晏五岁。”她叫上他的绰号。
晏孝捷烦得皱眉，顺便警告她，“这名字一会别当温乔面前叫，听到了没？”
“多可爱啊。”
“可爱个p。”
“晏五岁，晏五岁……”
在好朋友面前，邱里鲜活了许多，晏孝捷不甘示弱的叫她：“邱小黄。”
她一惊，甩着包打他，“你别乱喊。”
晏孝捷抖着身子，嚯了声，“你在我卧室里，乱偷看某些东西的这件事，你可别不认啊。”
邱里脸都憋红了，嗓门一高：“我那次是想找英语资料，不小心点开的，谁知道《外教名师讲座》这种文件夹里，会是这种脏东西啊。”
“……”
晏孝捷往前走，“不过看归看，你可别随便找个男生试这种事啊。”
邱里往前跟去，“那你给我介绍一个男朋友呗。”
关于这个话题，晏孝捷还真琢磨了起来，“我就一个玩得最好的哥们，就是上次来我生日party那个，尹海郡，没谈过恋爱，和我一样，干干净净……”
后面的话不重要，因为都在自吹自擂。
邱里没再听了，嘴角边勾起笑意，拎起小包，愉悦的荡来荡去，边走边往海边看，沙滩裙被一阵湿热的风扬起，白皮光滑如丝绒，用小仙女形容的确不为过。
走了几步，她回头对晏孝捷笑，“挺有意思的，我想见见他。”
“……”
-
说不讨厌海是假的，邱里还是怕晒，她只在海边呆了会就回了酒店，岛上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晏孝捷说晚上叫她去吃烧烤，发了很多条微信，都石沉大海，不见人影。
过了十几分钟，她终于收到了回复。
YXJ：「我不熟路，我叫尹海郡来接你。」
还有一条：「算了，不行，你认生，还是我来吧。」
邱里立刻回过去：「不用了，你忙你的，让他来就行。」
临出门前，邱里像忘了什么重要事，又折了回去，她拿起桌上的香水，朝手腕喷了喷，然后抹到了耳后，耳边却荡起了少年的声音。
“你今天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是吗？这是我最近最喜欢的味道。”
“什么味道？”
“罗勒与橙花。”
“哦，我也很喜欢。”
“那，以后见你，我都喷。”
“好。”
那富有穿透力的嗓音，短暂浮现，又飘远。
就像和他们的相遇，靠近又骤然拉远。
邱里到楼下时，天已黑了，但岛上夏夜的天空，似乎黑不透，隐约还能看见浮动的云层。
见到尹海郡时，邱里下意识想say hi，但他先开了口，是比对陌生人更冷漠的语气：“走吧。”
一条并不远的路，邱里却想让它变长一些，最好是没有尽头的那种。
在能听到海浪的夜晚，她静静注视着他的背影。
直到，终于挑战到了尹海郡的忍耐极限：“你这样走，半夜也不到了屋里。”
很失望，但邱里想再试一次，在尹海郡脚落在平地的那一刻，她轻声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即使她温柔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扫过耳畔，尹海郡也没给任何回应。邱里走上最后一个台阶，与他只有一指的距离，那同样温柔的声音，又落在了他背上，“还有，我不是骗你。”
-
三合院是尹海郡的奶奶家，奶奶去世后，这里也不常有人来。刚好暑假，晏孝捷得知喜欢的女生要来这里玩，就嚷着让他在院里攒个烧烤局。
院里早已支起了烤架，闹哄哄。
屋里五个人，只有邱里是生脸，于是，晏孝捷向大家介绍起了她，每个人都很热情，唯独尹海郡，只有一个敷衍的点头，加一个“嗯。”
晏孝捷说：“别理他，他就那样，爱装酷。”
邱里抬起视线，偷偷看了尹海郡一眼，即使感受了她的目光，他也未将双眼挪过去一分一厘。
很巧，他们被安排坐在了一起，可直到那场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之前，他们都没有任何交流，瞒天过海，没有人知晓他们的关系。
几轮下来，问题都有点无趣。
直到邱里抽了大冒险。
游戏题目是，喂离自己最近的异性吃烤串。
都以为乖巧的小公主不会做这种事，平时爱斗嘴，但重要时刻，晏孝捷还是非常保护自己的发小，他说换题。
但邱里不扭捏，立刻照做。
她拿起一根肉串，递到了尹海郡的嘴边，笑着示意。所有人都震惊，但尹海郡不意外，他低下头，一口口咬着羊肉。
支架上浓烟滚滚，当烤串变少，欢笑渐渐淡去时，夏夜的海边聚会也结束了。
院里没了人烟气。
尹海郡做了把护花使者，将三个女生护送了回去。
回到院里，洗完澡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他巡视了一周，发现晏孝捷的房间已经熄了灯。
他刚走回前院去关门，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长裙的女生，门上挂着两盏灯泡，交错的光影里，她一看就是着急跑上来，还气喘吁吁，清瘦的锁骨间是细密的汗。
身后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了晏孝捷的声音。
情急之下，尹海郡拽着邱里冲进了最近的一间房，奶奶平时用来腌制泡菜的小屋。
地上都是泡菜坛子，他不小心踢到了坛子，发出了“砰”的声响。
尹海郡盯着邱里，“你来干什么？”
在任何人面前，邱里都是人畜无害的乖乖样，只有在他面前是截然不同的面孔。他太高，她需要费力仰起头，才能够住他的视线，“想和你道歉。”
“不需要。”尹海郡再次重申，语气加重。
邱里轻轻扯住了他的T恤，“我知道因为我的一时贪玩，给你带来了伤害，但是后来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父母、老师，都教过我，知错能过……”
“邱里，我最恨被欺骗。”这是尹海郡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屋里，光线昏暗，但邱里还是看清楚了他眼底愤怒的情绪，令人恐惧。
她无法出声。
他拉开门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