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切都是生意
有才是好事！
可是，才能过于吓人的话，未必就是好事了。
这又是驭六国权贵如走狗的奇谋，又是不讲道理、不要脸面的游击战法，怎么就让人心里生出了那么一丝丝不安呢？
眼前这位墨家门徒话里话外就没把六国国君放在眼里。
重民轻君之意，毫无遮掩。
有朝一日，大权在握的时候，会不会把秦王放在眼里？
又会是一个权倾朝野的吕不韦！
嗯，不进入朝堂，挺好的。
商贾嘛。
势力再大，也能一指头摁死。
“禀王上，闫乐交代了，他是奉中车府令之命前来谋夺炼焦之法。”
蒙恬来的正是时候。
接连听到两个征伐六国的大手笔奇谋，正是嬴政心生忌惮的时候，正好给了岔开话题的借口。
嬴政急忙接住话茬：“传令铁鹰锐营将其收监，没有寡人之命不得放出。”
没有亲政的秦王手头可直接调派的力量很少。
除了由一千六百名精锐战士组成的铁鹰锐营，只剩由三万郎官组成的羽林尉。
羽林尉主要由大秦宗室和各郡县氏族子弟构成，行军打仗护卫宫室还行，保密方面……算了吧。
保密方面还是铁鹰锐营靠谱点。
这一千六百名精锐战士，都是从骊山、砾阳、蓝田三个大营里优中选优而来，精通骑战、步战，是历代秦王最信赖的护卫部队。
“诺！”
蒙恬秒懂自家大王的心思，端起双手躬身行礼领命出门。
——距离冠礼亲政不远了。
大王不希望有任何意外事件发生。
“大王，何不尝尝这茶水？墨尘先生亲手炒制的茶叶，其味清香，比蜀郡进贡的苦茶好喝太多了。”
眼看屋内的气氛冷却下来蒙毅见缝插针地活跃气氛。
秦王微服出巡没有带随身试毒的寺人，墨尘可不敢劝人家吃点喝点，只有蒙毅这种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没这方面的忌讳。
“哦！~”
嬴政惊诧地瞥了眼小伙伴，发现对方眼神中全是鼓励之意，顿时放下心来重新落座：“蒙卿嘴巴刁钻，都说茶水好喝，寡人自然要尝尝。”
毕竟还没有亲政。
再顺着灭六国聊下去，反而有点自乱阵脚的意思。
不如静下心来，先把冠礼、佩剑、亲政之类的事处理完，大权在握的时候再进一步考虑荡灭六国的事情。
“大王有所不知。”
墨尘看出未来的始皇帝没有继续探讨军略方面的意思，也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咱就是个工科狗，不擅长玩弄阴谋诡计。
继续讨论下去，估计很快会露出棒槌的本质，还是聊点轻松的话题比较好。
落座后他认真地介绍起茶叶：“茶叶可是天赐之宝。”
“尤其是对匈奴、羌人等游牧部落来说，真是调理肠胃的良药。”
“草民准备筹建一个商队，前往西域和北方草原，用茶叶和丝绢交换他们的牛羊马匹。”
“同时勾画舆图，待大王一统九州后开疆拓土所用。”
好家伙。
寡人还没亲政呢，你的主意已经打到匈奴人身上了？
嬴政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品茶，忍不住追问：“先生说茶水有调理肠胃之功效，寡人以为可以用来换取匈奴人的牛羊马匹。只是，这等蛮夷，如何识得丝绢之美？”
匈奴人穿丝绸衣衫是什么模样？
用脚指头想想都后背发寒。
这跟猴子穿衣服有区别吗？
纯纯的浪费材料。
“大王误会了，草民可没想着用上等丝绢锦帛去跟匈奴人交换牛羊马匹，而是用最劣等的丝绢去换。差不多，五寸宽四尺长的丝绢，应该能换十只羊，或两头牛，或一匹战马。”
“噗！”
秦王政刚刚抿进嘴里的茶水又喷了出来：“先生，寡人还是头一次把抢劫说的如此好听。”
明白了。
这墨家门徒压根就没做生意的意思，应当是准备去劫掠匈奴人。
难怪相里勤容不下此人。
此等做派……实在与秦墨难以相容。
反而有几分楚墨风格。
“大王误会了，生意就是生意，不是劫掠。”墨尘淡定地起身帮忙收拾秦王身前的桌案解释：“牧人多信神，只要告诉他们，神喜欢这种洁白无瑕的丝绢，他们宁可倾家荡产也会用牛羊马匹置换了去献给神灵。”
这种买卖也不知道是哪一代老祖宗想出来的高明办法。
墨尘觉得提前把这种交易模式拿出来，好像也没什么突兀的地方。
先试试再说。
实在不行……就雇一批游侠儿，专门去西域和北方草原做这等生意。
凡是不信神的家伙都给砍了，把信神且愿意向神灵供奉丝绢的部落留着慢慢榨油。
榨个几十上百年，匈奴也就不成祸患了。
这个族群能不能存续还要打个问号。
当然，一切都是生意。
与劫掠无关。
“先生此计甚妙，这买卖寡人也想掺一手。”
想想数之不尽的战马，嬴政也对这门生意产生了极大兴趣，忍不住主动开口。
尤其是骑兵三宝出世的关键档口。
大秦急缺战马！
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草民托二位蒙将军向大王献宝，正有邀请大王入股之意。若无大王庇护，今天来打秋风的是赵高，明天可能来的就是长信侯嫪毐……日日都有贵人登门。要不了几日，草民的铁匠铺怕是要换主人了。”
终于谈到正事了。
墨尘急忙起身端起双手恭敬行礼，希望能把公司股份送到未来的始皇帝手里。
有这位爷做后台，想办什么事都很方便。
当然。
蒙氏、王氏之类的大秦顶级权贵肯定也要找机会拉进来，组建个超级财团。
“入股？”
听到新鲜名词，嬴政微微皱眉。
“小人准备把名下的生意折算为铜钱分作百份，由大王拿六十份，草民及后续加入的持股人分派剩余的四十份。当然，其他人或氏族想要持股，必须以金饼或铜钱入股，每股百万钱。”
“先生之意，寡人分文不出便可白得偌大产业？”
“大王若不持股，草民名下的产业便不值钱。”
“好谋算！先生想借寡人的名头，去搜刮大秦权贵的财货？”
“大秦权贵的金饼铜钱放在库里也是闲着，不如交给草民为大秦出力。”
“如何出力？”
“草民正在营建冶铁高炉和炼钢平炉，需要大笔财货支撑。此事若成，每日可为大秦产铁百万斤，钢十万斤。”
“当真？”
听到钢铁产量，嬴政再也无法淡定，唰地一声再度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墨尘。
不是秦王不够淡定。
而是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太能吹牛了。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大秦的王对大秦的铜铁产量一清二楚。
包括蜀郡在内的大秦各郡县，每年产铜铁都不足十万斤。
突然有人告诉他，折腾出个什么高炉和平炉，每天出产的钢铁就比大秦各郡县全年的铜铁产量还要高。
这……要不是有之前的三个奇谋垫底，嬴政肯定会下令把眼前的骗子拖出去砍了。
居然敢骗寡人？
可是，这会儿他的眼神里不得不多出点期待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大王请看！”
墨尘也不啰嗦，直接打开房门，指着院子里竖着高高烟囱的小房间介绍：“这便是草民研制的试验性小高炉，日产铁万斤。”
“草民绞尽脑汁筹措财货，就是想建一座比眼前这座小高炉还大十倍的高炉，以及正在试验中的炼钢平炉。”
“此事若成，可为我大秦锐士打造全套铁甲，确保刀兵不伤。”
嗯？
有古怪。
嬴政顺着墨尘手指的方向看向那个原本被忽略了的小房间，慢慢看出端倪来。
虽然四方四正地看上去像个普通灶房。
仔细看，却能发现除了高达五丈的粗壮烟囱外，这间房没有任何门窗。
左侧方向有个红艳艳的闸口，每隔一阵就有工匠开闸接铁水。
右侧方向则立着个脚踩翻斗车，源源不断地把一斗斗黑乎乎的东西送至房顶，再由守在高处的工匠倾倒入窑口。
小高炉四周都围绕着繁忙的工匠。
有人把红艳艳的铁水注入模范，有人推着独轮车一车车地把黑乎乎类似木炭的粉末推入院中，有人从模范中取出一口口硕大的铁锅……都以小高炉为中心忙碌。
“带寡人去看看！”
大致确定了小高炉的真实性，嬴政一甩袖子不由分说地迈步出门。
显然，这是命令。
“大王小心，这冶铁高炉附近到处都是危险，溅出来一点都了不得。”
墨尘一边规劝，一边冲蒙毅使眼色：快拦住啊。
这要是出点事怎么办？
蒙毅哪敢阻拦？
二人只能紧跟在未来的始皇帝身后逐渐靠近小高炉。
工匠们忙的满头大汗，手里的活计不能停，根本没在意身边是不是多了个人。
哗啦！
又是开闸出铁的时刻。
铁水夹杂着滚滚热浪涌出陶制管道，流进早就备好的厚铁桶内，刚好六分满。
期间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等爆裂声逐渐消失，守在远处的两名壮汉才敢上前，用手里的长长的铁棍抬起足有百斤重的铁桶。
吃力地挪了十米左右，来到刚刚备好的铁锅模范旁边，小心翼翼地把铁桶里热浪逼人的铁水灌入同样热气逼人的模范中。
一桶铁水只能灌五个模范。
五口铁锅很快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