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区分敌我
过午1点多钟的时候,刘常德几人大大咧咧的占了马车店饭堂的正中座位,就着炭火取暖吃喝。
一边吃,刘常德一边给三人讲课,随时随地的唠叨,已经成了他的职业本能。
刘常德低低的声音说:
“咱们,是老实本分的劳动者,对不对,种地打猎挖煤烧炭,咱们吃自个儿。”
“对不对?”
几人点头同意。
刘常德接着问:
“王珍,你说,市场上的破毡帽和眼下疤,这样的人,跟咱们是一路人吗?”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王珍停止吃喝,仔细想了想,说:
“他们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他们是县衙的狗腿子。”
“就他们欺行霸市的德行,没有县衙背地里撑腰,他们早给卖货的村里人打死了。”
路文海也插了一句话,说:
“对,县衙也是欺负咱们,狗腿子也是欺负咱们,他们才是一帮人。”
“咱们跟他们犯不着。”
孺子可教也!
沉默寡言的李文提出一个问题,说:
“先生,你说过: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
“他们要是能为我们所用,难道不收留吗?”
刘常德点了点头,说:
“李文说到问题的本质上了。”
“人是最宝贵的资源不假。”
“但是,狗腿子这些人好吃懒做,从来不做生产经营的活计,他们的生活消费水平太高,劳动产出却基本没有。”
“咱们现在一文钱恨不得分两半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些人,他们平时的生活水平太高,咱们养不起。”
“让他们过来,种地打猎挖煤烧炭,搞生产的营生,他们会做吗?”
“他们肯做吗?”
李文点点头,说:
“道长,不能说他们当中,一个愿意下力干活的都没有。”
“但是他们的大部分是好吃懒做习惯了,本性难改呀。”
李文和郝光显对此深有体会。
他俩因为是残疾人,总是挨欺负,在韩王府和秦王府的爪牙大军里,算是基本没有脱离生产劳动太久。
就这样,他俩投降刘常德以后,每天不是杀人放火,就是体力活干个不停。
他俩每天精神上自由自在,心情愉快轻松,可是中间也有几天沉闷期。
人如同机器一样,每天睁开眼就是劳动,没有休息的时候,累!
李文点了点头,说:
“道长,你说的对呀。”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们吃惯了俏食,不是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劳动的。”
刘常德顺着李文的话往下说:
“李文说的对,就是这个意思。”
“对于主动投奔咱们的,没有恶行的,自己下定决心愿意劳动的,咱们欢迎。”
“对于不参与劳动的,咱们不拉拢他们。遇见事了,他们能行个方便的,咱就给他们钱。”
“以人为本是没错。”
“但是,咱们想要改造他们,让他们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咱花在他们身上的钱,肯定没有他们挣出来的多。”
“赔本的买卖,如今咱们不能做呀!”
“是不是?路文海你家搞过作坊,你说是不是?”
路文海噗嗤一声乐了,说:
“先生,我家土财主以前不是啥好人家,但是从来没有干过捆人来干活的事啊。”
“对于不情愿干活的人,咱还要教导他们劳动,还要保证他们吃喝不愁性命无忧,这肯定是亏本买卖。”
李文眼前一亮,他顿悟了,他想起来了他走遍大运河的经历了。
他摸着自己无力的右胳膊,使左手拍了拍右侧肩膀头子,说:
“先生,除非这样,主人家肯定发财。”
“咱能干那事儿吗?”
刘常德笑了,他的道理说通了,路文海和李文有了长进,王珍能够明确区分敌我。
他很满意,说:
“咱的自己人还安排不过来呢,生怕他们闲着,用不着使唤旁人。”
几人点头答应,声音渐渐低沉,几乎不可耳闻。
旁边桌子的澄城老哥,喝了点酒,聊天声音越来越高,谈兴越来越浓。
一醉解千愁,不外如是。
“耀州躲开净街虎了吗?”
“倒霉啊,龟孙派人盯着城门,进城就给抢了去。”
“1钱1有吗?”
“哪里有,龟孙子只给9分5,还他娘的是烂铜钱。”
“杀千刀的玩意儿!”
“下次老子带刀去,谁再截老子的车,老子剁了他!”
“哥哥,小心隔墙有耳呀,您如今说了大话,回头一抓您一个准。”
他们说话的声音特别大,马车店掌柜睡不着觉,饶有兴趣的听着,插了一句话,说:
“哎,各位老哥,我什么都没听见,回头有事,肯定不是我家告的密,我不要那昧良心钱。”
几个汉子嘿嘿一乐,上头话就此打住,又开始说家里的事。
“秋赋交了吗?你家里加了多少?”
“3分5,借钱交了,家里就老婆子和半大小子,不交不敢出门。”
“我家里加了4分,我还没交,门里管事的意思是,尽量拖一拖。”
“眼看要进腊月了,怕是拖不下去了。”
“狗日的世道,老爷们种了一年粮食,交了赋税,老子自家不够吃了,还得卖煤炭,再出门买粮,找谁说理去?”
“哪家不是这样,眼瞅都没过冬粮了,村里的老鼠都吃光了。”
“哎,白狗子给砍了,听说了吗?”
“听说了,县衙到他村里加了5分。”
“那也行,吃了白狗子,各家屋里好歹能多剩几口粮食。”
马车店掌柜这下机灵了,马上压着嗓子提醒道:
“嘘,各位老哥,慎言呐,这个真不兴说。”
这些人正说着醉话,忽然听见饭堂门帘响动,走进来几个人。
最前边是一个点头哈腰的瘦猴,挑着门帘,说:
“秦少爷,您矮矮身子,门帘子低,小心碰头。”
为首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他走了进来,身上潞绸黑皮袄反着光,仿佛一只人立的黑熊一般。
随后两个灰衣短打扮的武师,伺立身后。
只进来这么四个人,打尖休息的澄城老哥们瞬间鸦雀无声,低头抓紧吃饭。
黑熊秦少爷一进来,就冲掌柜高喊:
“掌柜的,你家的上好鹿肉来十斤,黄酒温两坛。”
掌柜的一看来人,也是一惊,心说:
“澄城县城南净街虎,今天怎么跑我家了?”
他连忙拱手招呼,说:
“喜鹊枝头叫,贵客要来到。”
“秦少爷,您真是稀客,哪阵风给您吹来啦?”
秦少爷一步三摇晃,漫不经心的回答:
“昨夜发财,丽春院起晚了。听大伙儿都说你家鹿肉好,我特意来你这里来补一补。”
瘦猴扶着秦少爷到了饭堂中间炉火跟前,他就是一皱眉,说:
“哪家的贵客呀,吃完了吗?”
刘常德连忙起身,拱手行礼,满脸堆欢,说:
“贵人稍待,我这就给您腾座位来。”
刘常德拉着路文海他们,七手八脚的,把壶盆筐碗筷,收拾到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
跑堂的伙计用毛巾一顿上下擦拭,算是给桌子收拾出来了。
“秦少爷,您请坐。”
这会儿,掌柜的已经过来了,来头大的客人,需要他亲自招待。
秦少爷一挥手,瘦猴拍了一锭银子在掌柜的手中,说:
“酒肉赶紧的,招牌菜有的全部做出来,给这张桌子摆满喽!”
掌柜的弯腰点头答应,吩咐伙计通知后厨准备。
刘常德他们刚收拾好,静悄悄的吃饭的时候。
伙计刚端了酒肉上桌,黑熊他们四个尚未动筷子的时候。
马车店饭堂门外,传来一声高喊:
“姓秦的,缩头藏脑的玩意儿,你给老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