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补课
晚八点,夏乐和谢尧各自回了卧房。
谢尧专心做事,花一个多小时补上了因发烧落下的语文进度。至此,高中三年语文的基础知识算是打坚实了。之后,只需要在手法和素材上下苦功夫了。英语,更不用管,语法、单词、发音,不论哪样谢尧都是得心应手。而化学,谢尧多少因为自家公司是制药行业的大头,不至于一窍不通,甚至懂得颇深。
生物,谢尧查阅了网上有关高中生物的教材和试题,各地区的偏重不同,恰好C市在生物方面重教材少变通,多背就能拿下不少基础分。
那么,只剩两座大山——数学和物理。
谢尧停下笔,揉揉山根,脚下一蹬整个人便陷进软皮座椅中,眼睛的酸痛让他不自觉地皱眉。
客房的素色窗帘被拉上,谢尧觉得闷便开了窗。空气流通,屋内的温暖很快被寒气压下,谢尧又起身关窗。来回几次,更觉不适。
与此同时,夏乐在二楼奋笔疾书。一个崭新的黑色牛皮本摊在书桌上,旁边不过一支黑笔和一支蓝笔。
手机上的备注被一行行划掉,笔记的完善工程也逐步走向尾声。
“终于完事了。”夏乐伸了伸懒腰,原地吐气觉得回到了学校老师赶进度的日子,颇为亲切。
突然想起谢尧还在客房待着,夏乐风风火火地下楼:“谢尧,你的房间在二楼,快搬上去吧。”这次夏乐心急忘了敲门,打开门便见谢尧脸红扑扑地在纸稿上快速演算。
谢尧立即停笔看过来,说:“好。”
夏乐走近看清了谢尧桌上的书和内容,惊讶道:“这么快?”
谢尧给她一个得意的笑:“哥哥厉害吧?”
夏乐是真觉得她哥厉害,不仅心里这样觉得,嘴上也使劲夸:“确实厉害,哥,照你这速度,要不了几个月直接学完高中课程了啊!”
谢尧精准抓取一长段话中的“哥”,暗自偷乐。
谢尧的书桌不似夏乐那样所有书本和笔具都放置得整整齐齐,只要东西一多桌上就避无可避地乱起来。
两人开始搬东西。谢尧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和一台电脑,以及一箱书。夏乐朝箱子里看,有两三本都是教辅:“谢尧,我说实话,你用教辅不如看我笔记。”
谢尧半蹲着整理衣物,一件件叠得方正。
他眉梢和眼角都带着笑意,干净漂亮的手指轻轻按压宽大的毛衣,道:“嗯,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二十分钟不到,谢尧全部身家就落户二楼,就在夏乐隔壁的一间房。
“喏,这里面是我补充的重难点,全C市你绝对找不到如此详细易懂的笔记了。”夏乐昂着头把新笔记递给谢尧。
“嗯,乐乐做什么都是最厉害的。”谢尧随意翻开一页,是等效重力场的几种考点,黑笔详细写出分析思路,蓝笔批注疑难点、易错点。他会心一笑:“看来乐乐也很想跟我一个班。”
夏乐不置可否,看了眼时间,道:“有副药需要睡前吃,现在也不早了,吃完药赶快睡了吧。”
“以前我在国外大半夜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怎么不提醒自己早点睡?”
“这不一样,你是病号。病号要多休息!”夏乐狡辩道。
“好,哥马上就去睡觉。”谢尧道。
大年初一,谢尧卡点给夏乐发了新年祝愿:乐乐,新年快乐。愿你岁岁平安,一路繁花。
凌晨四点,夏乐酣睡时,隔壁房间的台灯已亮了两个小时有余。
谢尧拉着生病的身体睡了两个小时不到,一直从凌晨两点死磕数学到现在。
前面十分顺畅,集合、指数函数、对数函数、幂函数他都是过关斩将。
对于数学,他是先翻看理解概念,再跟着例题做教材上的试题,最后在夏乐给他的那沓试卷中找类题,不断重复试验,效果一直不错。可到了空间几何便磕磕碰碰进展不顺,有些证明他不是很能看明白,有些题所用方法他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这可大事不妙。谢尧标出疑问点,开始下一个知识点。一直到早晨六点半,谢尧才觉得有些困了,于是又熬了二十分钟才回床小憩。
当天早八点半,谢尧做好了小米粥和煮鸡蛋,两人凑合几口便开始交流学习。
夏乐仔仔细细看了谢尧做好的习题,称赞道:“哥,你是真的厉害!教材上的题虽然基础但数学就考基础和思维能力。恭喜你,快要拿下第一关!”
夏乐不会吝啬对别人的赞美,只是要达到夏乐认为厉害的标准真的没几人。
像谢尧这种完全自学又进步神速的人怎么样都值得夏乐一句由衷地赞美。
谢尧在夏乐面前从不谦虚:“那是自然。”随后正色道,“不过,哥的立体几何有些问题。”
“拿来我看看。”夏乐道。
谢尧递过去的是一套C市七中两年前的自主试题。
夏乐认真看了几道题,问:“你怎么自学的?”
谢尧突然泄了气,委屈道:“乐乐你刚才还夸我来着,怎么现在......”
夏乐意识到谢尧会错意,解释道:“我怎么骂你了?我不过是问问你学习方法。”
谢尧也知晓自己理解出了错,心情好起来,一五一十地告诉夏乐。
夏乐听完就觉得谢尧的方法不妥,一是初学者对概念的理解不可能完全正确,总会带有偏差,需要更权威更简单的解释;二是教材上的题并不全部对应章节内容,会有超纲部分,新手不容易分辨,死磕不仅会浪费时间还会耗费大量情绪;三是自主试题上的大题属于偏、难、怪类型,完全攻克对于一个新手来说难度极高。
而今夏乐看着手里那份除立体几何其余已自学部分全部正确的试卷陷入沉思,靠。
“哥,你先别做这几张套题了。我给你拿别的。”说完拖着毛鞋“噔噔噔”上了二楼又“噔噔噔”下楼,谢尧在屋里听声音掩不住笑。
真是奇怪,怎么这么轻易就笑呢?
“给,这上面的题我都看过,难度适中而且题型都是常考的。”夏乐道。
谢尧问:“你都,看过?”
“这些题是不值得我用笔写步骤的,看看就好啦。”
某人轻挑眉,微点头道:“嗯,哥哥努力朝你赶。”
“那你给哥讲讲这些题行不行?”谢尧干净的指尖指着一道几何大题,眼里明明满是求知的欲望,夏乐却看出几分深情。
她当即暗骂自己神经,回道:“好啊。我肯定给你讲得清清楚楚。”
“好。”谢尧把笔递给夏乐,后者突然问:“刚自学到这里?”
“是。”
“那我从头给你讲......”时间仓促流逝,草稿纸已换了好几张,可笔依旧未停。
夏乐很久都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给人讲过课本内容了,好爽!
谢尧撑着脑袋,眼睛亮闪闪,他说:“乐乐,你真棒。”
夏乐怼他:“你也不赖。”
“谢尧,你去书房吧。我的书都在里面,你随意用。”夏乐停下要迈出去的脚,转身对谢尧说。
谢尧正低头认真演算,台灯的光附在脸上、发梢上,拉出一点光影。
听见夏乐的话,他回:“好。”单字出口,简短又缱绻。
这之后,夏乐到后院去寻猫遛狗。
夏乐没给椰子系狗绳,椰子上蹿下跳活像一只猴。
风雪过后,难得出了暖阳,可空气里还是带了点泥土混雪的特殊气味。
夏乐起初皱着鼻子想要躲过,可一阵阵猫叫逼她弯腰去寻猫,与那股气味更是避无可避撞了个满怀。
椰子倒是喜欢得很,一个劲往上扑。
后院略小于前花园,因为那只猫更喜欢后院所以夏乐派人在后院里搭了许多巢,躲风躲雨完全没问题。只是这几日事情太多,夏乐都没想起自己还有一只猫。
猫叫声愈发清晰,夏乐弯下腰喊:“果冻?”
“喵~”果冻应了,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音量大且有力。夏乐一听就知道果冻这几天过得十分不错。
细细簌簌的声音继续从离夏乐脚边不远处的花坛后传来,夏乐试探地喊:“果冻?”
一只猫头探了出来,耳边蹭了未融化的雪。
夏乐蹲下摊开双手:“果冻,到爸爸这儿来。”话落,果冻便蹿过草丛几步蹦到了夏乐怀里,兴许是几天未见,以往绝不会在爸爸怀里蹭头蹭脑的小猫此刻拼命朝夏乐臂弯里挤。
明明是只家猫,却被夏乐养成了野猫,鼻子灵得不行。嗅到夏乐身上淡淡的、从没在这栋别墅里出现过的气味,果冻冲夏乐嚎了一句。
夏乐没懂,伸手摸了摸猫头:“爸爸在这儿呢,嚎什么嚎?”
书房的平开窗不知何时被一双修长的手打开,窗外的风、声、气一并涌进,窗边站着位单披薄外套的明朗少年,唇角挂着笑,眼睛温柔注视着下方抱着猫使劲吸的女孩。
让只猫喊她爸爸?谢尧想想就觉得好笑,再一想又觉得很符合夏乐的行事作风。
见夏乐起身带着一猫一狗向远处走,谢尧关上窗回到电脑前。
此时电脑屏幕恰好亮了,有几封邮件,是他父亲发来的。
【入校的事处理好了。】
【小夏确实是个好孩子,我不为难你,只要你在C市七中的第一场市联考考了全市第一,我便不再干涉你。】
余下的消息,是好几个电话号码。
谢尧一一记下,下一秒又一条消息发来。
【都是些好老师,自己选。】
【听张叔说,你这几天都住在夏府?国内不是还有一套房吗,条件也不差,不要一直麻烦别人。】
谢天夷态度明显转变,啰嗦许多,却叫谢尧多了几分提防之心,他眸色更暗,打下一行字:爸,你那边很晚了,快睡吧。
不是怕麻烦别人,是怕夏徵桧知道谢家有人回国了吧。
夏家不是一般的富,是富里带了权,是一代一代人托举出来的夏家。夏乐对谢尧的感情,夏徵桧和关云都看在眼里,他们对女儿本就怀有亏欠之心,只要不影响她往后继承公司一切都好说。
偏偏五年前谢家破产背负骂名,而夏家正值向权靠近的关键时期不得不袖手旁观。又偏偏夏乐因这件事受了创伤,不肯参与有关企业的任何活动。
因此,夏徵桧一直对谢家尤其是谢尧有所防范,生怕谢尧一句话就让夏乐对他们的厌恶更根深蒂固。
时间无声流逝,温度升升降降,永远炽烈永远美好的感情暂时被掩埋,等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开出世间独一无二的花。
临近高三开学,谢尧都一直住在夏府,他的家一次没去看过。他还是像刚来夏府那样,尽管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时,可还是会给夏乐做一日三餐。
好在孙阿姨和管家先后回来了,谢尧又多出了时间。没日没夜的演算和背诵,让他初步具备了一名高三生该有的意志力。
越到后面,自学的难度便越大。谢尧白天时就和夏乐讨论卡住的题,晚上有时一个人研究有时就和那些好老师交流问题。
总之,一天天过得相当不像个人。
夏乐也不傻,谢尧的黑眼圈愈发严重,总是感冒。
以往几个月都喝不了一杯咖啡的夏乐总能在清晨闻见若有似无的咖啡味,于是乎她也试着早起,可总是逮不住人。
直到夏乐手机上突然推送了一条本月用电额度的消息,原来是夏乐为庆祝谢尧生日用自己的电话号码绑定了夏府的智能电控,而智能电控每月都会推送这样的消息。
而夏乐由这份报告推出了谢尧平日的作息,她粗略算了算每天的休息时间,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靠,不要命了吗?
好巧不巧,关云这时知道了谢尧回国的消息。
“乐乐,谢尧跟你一块住?”听得出关云在竭力压制内心的怒火,每个字似乎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对啊,妈,怎么了?”夏乐有意揶揄关云几句。
母女俩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最好的时候不过夏乐刚上高一。
“你有没有点羞耻之心?”
电话两边都是一顿沉默,关云隐约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在笑,很短促的一声笑,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很快,关云知道自己讲错了话,再怎么生气都不能说话夹枪带棒,一股火星子味。
半晌,她再次开口:“小夏,妈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夏乐打断关云说话,语气冷得不行。
这几日雪都不曾下了,总是暖阳天。夏乐本打算今天带谢尧出去散散步的,那点想出去的热情“唰——”地被亲妈浇灭。
“哎,妈的意思你该懂的。你也长大了……”
“嗯。我也长大了,您也该少管管我了。”
“你!”关云气得不轻,喝水都被呛住,“我和你爸对你真是疏于管教!”
“确实。”两个字轻飘飘从夏乐口中蹦出,没有一丝波澜的。
“信不信我停掉你所有的卡!”
“妈,我还没满18岁,你和爸对我还有抚养义务。要不然你一年零三个月后再停?”夏乐提意见道。
夏乐几年来花钱都是花在刀刃上,奢侈品更是极少买,加上关云和夏徵桧打钱总是按银行卡的最高额度打过来,十多年累积下来她的那张卡上少说也还有两个亿,用这些抚养费混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月亮寡淡的光携着晚风拂过夏乐发丝,夏乐撑着脑袋失神地站在阳台上。
彼时的谢尧正攻克一道物理综合大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