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陈桥镇，乞丐
天刚放亮、迷雾蒙蒙的时候，从河面渡口来了一船，不大。
等到了近前，从这船后边，又牵出好几条小船来，上边站着人，一个个笔挺，像是道旁的白杨。
“四爷，您可慢着点儿，这路滑。”
生着滑石苔的石板面上，踏上几双鞋印来。
年轻的俊俏后生紧张的搀扶着一威猛汉子，却被他不耐的甩了甩手。
“爷什么时候怕过这个，你去搀你师傅去，他老。”
说着，威猛汉子一个箭步上了岸，四处观瞧一番，又回头笑道：“老和尚，多年不出远门了，你身手可比不上当年。”
一身黑色僧袍的道衍和尚翻了个白眼，在年轻后生的搀扶下，慢腾腾下了船，道：
“四爷这是仗着年轻，到了和尚这个年龄，四爷才能知道什么叫年老体衰。”
朱棣笑了：“等爷到了和尚你这个时候，还能上马征战，老和尚你可比不了。”
很快，迎着初生的朝阳，一行二十多人全部下了船。
站在渡口边上，远远瞧着前方雾蒙蒙的小镇，朱棣开口：
“这就是陈桥镇，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就是在这黄袍加身，夺了周的天下。”
“欺负孤儿寡母的算什么英雄，难怪有宋一朝，弱不可堪！”
年轻后生一抬头，不屑地说上一句，一双眼亮的能透出光来。
朱棣哈哈一笑：“马和你说得对，欺负孤儿寡母的确算不得英雄，真男子汉，就得打硬仗，啃硬骨头！”
“四爷说的在理！”
“得了得了，别瞎吹了。”
道衍和尚有些无语，叫这两货装上了。
就后周当时那个局面，柴荣早逝，幼子继位，怎么看都不是能主持朝政的模样。
“这老和尚不通情理，实在无趣。”
朱棣讽了一口，往前瞧着陈桥镇方向，不像是受灾了的模样。
“你们几个往前去，摸摸底谈谈情况。”
“是，四爷！”
朱棣身后二十多侍卫中分出一半来，流动着进了陈桥镇。
“我们也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再好好探听这次水患的灾情。”
这一次朱棣轻车简从，只带了二十多人一起行动，都是军中健卒，个个能以一当十。
原本，身为督抚，朱棣该随着钦差行辕一同，直接前往开封。
若是只为了赈灾抢险，直接前往自然无虞。
可现在头上多了个差事，还得查清楚河南官场贪腐情况，直接前往就显得太过莽撞了。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直接前往，相当于给了他们准备时间。
这事情一旦准备好了，自然是能确保万无一失，即便有些许纰漏，也能找到话头解释。
既然这河南有贪腐情况，朱棣自然不会给他们准备的机会。
道衍和尚说得对，直接从底层查起，一层层往上慢慢盘剥。
看为官者政绩如何，不该只看上奏的表格条陈，也不能轻信所谓的歌功颂德。
而是要直接去看看，他手底下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否则，甭管为官者吹得如何天花乱坠，治下百姓若是缺衣少食，那也是吹出来的政绩。
一行人入了陈桥镇，迎面来的先是一桥，就架在河面上，倒是显得宽广。
马和笑道：“四爷，你刚才说赵匡胤陈桥兵变，是不是就这一座桥？”
道衍和尚被这问题逗乐了，“你小子胡咧咧，赵匡胤是在陈桥镇兵变，可不是在一座桥上，在这里人马都摆不开，他站桥上面好看？”
“奴婢倒是没想到，陈桥镇里边还真的有桥，人来人往也是热闹。”
马和仔细看了两眼，惊道：“这桥名字也是奇怪，黄袍桥，当地百姓也是胆子大，不怕掉脑袋的主。”
“桥那边更热闹，还有香火，八成是庙，咱们过去瞧瞧。”
朱棣放了话，一行人跟在后边，过了桥，烟火气瞬间扑面而来。
锣鼓声喧天响，从庙宇开始向四周辐射开来，一二里地都热闹极了。
测字算卦的招牌随风摆动，窝在地上洒沙唱戏的声音悠扬，还有杂耍把式火龙冲天，往来求土地爷显灵的香客络绎不绝……
市井喧嚣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小吃摊贩高一声低一声似是唱歌的吆喝声：
“香菜辣蓁椒咧，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黄瓜……”
“香酥炸脆的炸豆腐——谁要咧！宋太祖皇帝金口亲尝，御赐牌匾！”
“猪头肉哇猪头肉哇，吃了俺的猪头肉，保管脑子聪明啊！”
“……”
四处热闹如火，烟火气息搅弄得集市像是开锅稀粥般热闹。
朱棣一行人随着人流涌动着，不多时找着一家客栈住下，放了东西这才出来闲逛。
“真是热闹啊！”
朱棣有所感慨，指了指不远处摊贩，笑道，“马和，去买些炸豆腐来，我倒要瞧瞧赵匡胤御赐的东西有多好吃。”
“您还信这个？”
马和笑道，“北平城里头，还有燕王尝过的豆汁呢！”
说罢，马和挤着人堆去了。
朱棣和道衍和尚继续往前走，欣赏着沿路的烟火气儿，说说笑笑。
很快，马和带着几份炸豆腐回来，道：“四爷您还真别说，那里生意真不错，可悬没给奴婢挤死。”
“来，趁热吃就是，还挺香，滋味也足，不错！”
朱棣尝了几块，将炸豆腐给了后面侍卫，“就是吃多有些腻嘴。”
道衍也尝了尝，不太喜欢这味道，没有多吃。
“看来陈桥镇民生不错，能有这般繁华，这里的官没白当。”
“这不过是陈桥镇寸地而已，四爷早下结论，未必是真。”
“管窥蠡测，见微知著，总不会差太多，哪里还没点穷人了？”
朱棣正笑着，忽的前头集市上闹哄哄一堆，还夹杂着哀哀的哭叫声，勾的人心里直发毛。
几人笑容顿时一止，顺着哭声的方向走去。
到了前场，侍卫们挤开拥堵的人群，让开一条路来，朱棣和道衍一前一后走进去，往里观瞧。
只见得一群乞丐模样的人跪在地上，磕头作揖，哭嚎道：“爷您行行好，给口吃的吧，俺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去去去，我说叫花子你们可不地道，恁要是头一次来，我给就给了。”
站在门口的小二叉着腰骂道，“可这也架不住你几位天天来啊，我这小本生意，总不能赔本赚吆喝吧。
去去去，你们有什么冤情，找县太爷去，别在这哭哭啼啼，影响我做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