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内部危机

虽然最后这话有些粗暴了，但江然必须明确一件事情。

那就是玉石圣殿接下来的发展路线。

他当然可以凭借自己身上的神性一言独断，他也相信玉石圣殿的战士们会坚定地执行。

但那样终究会在他们的心中，埋下怀疑和猜忌的种子。

而且如果不能完全理解这么做的必要性，那么在实际的执行过程中，就一定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岔子。

他在前世带战队的时候，已经不止一次吃到这方面的苦头了。

明明赛场上的战术已经布置得非常清楚，大家也都在嘴上说着好啊好啊，实际一打，马上就是一片混乱。

毕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提前设计好的步骤，也总会被突如其来的现实所扰乱。

这时候，如果能完全理解大方向和目标，那么就会自己修正计划，哪怕绕路，也能继续向取胜的方向靠拢。

但如果不能完全理解，那一旦原定计划被打乱，众人马上就会突出一个各打各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前世输了就输了，赛场上落败大不了进厂打螺丝，但在这里要是输了……

江然还是挺珍惜自己这条命的，他的小目标可是先活个一百岁再说。

于是，江然指挥着修女们去砍了个树枝来，然后找了块破布，写上商谈处，就插在了身边。

哪怕简陋，仪式感也是必要的，只有这样才能让战士们意识到，他们的谈话有价值而且得到重视。

随后，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果不其然，正是珐蕾坦。

女骑士认认真真地听完了江然的陈述，道理她其实都懂，而且作为受过正经军事训练的人，也明白游击的必要性。

但她就是不甘心。

想要稳定的领地，想要追随的领民，想要高耸的城堡，这份期望都要从那双眼睛里喷涌而出了。

江然微笑着听她诉说，然后拍拍她的手，示意自己全都记下了，然后以主君的身份下令，让她坚定地执行自己的命令。

他明说了，然后问题就这么解决了，珐蕾坦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乖巧地就去旁边站岗放哨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作为主君，对珐蕾坦的权力是无穷的，女骑士是字面意义上的忠贞不二，天无二主。

只要江然明确放了话，她就会去做，不顾代价和生命地去执行与完成。

侍臣们好解决，但其他人就没那么轻松了。

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用成体系或断断续续的话语，和江然探讨着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他们的说法多种多样，但江然很快就听出来了，所有的说法背后其实就只有一个词。

安逸。

玉石圣殿的战士们中间，有不少其实已经开始觉得疲倦和劳累了，想要割据城镇的真实想法，其实就是想要安逸。

想睡在有顶棚的温暖的家里，而不是荒郊野外，或一个四面破洞，晚上呼呼风声能把吵醒的修道院废墟。

想要有稳定的一日三餐，而不是每天三餐不定，甚至有没有三餐都要两说，有时甚至一整天都只能简单喝点水。

这样强行军打游击的生活，实在是太苦太累了，一点都不安逸，但有个城镇作为基地的话，至少在城镇里就能很安逸。

直到这次谈话，江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

他真把现实当做游戏，把玉石圣殿的所有战士们当成会执行所有命令，毫无个人情感的兵线单位了。

仔细想想，在场的战士们，其实几乎全部都是被迫投身这场战争的。

在当时，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只能咬牙跟着江然干。

他们的忠诚并没有动摇，但他们对于上战场打仗的接受度，对困难和艰苦的忍耐度，却有着巨大的差别。

事实上，在不断的征战中，这种差别已经越来越巨大了。

在意识到这点后，江然再看玉石圣殿的战士，便发现他们实际上已经分成两拨人了。

一拨人以当初那些被他点名表扬的军官作为核心，毫无怨言，奋勇争先，正兴致勃勃地准备下一场战斗或行军。

另一拨人看似以珐蕾坦为代表，但实际上的核心却是战士中那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中年人。

他们正聚在一起，时不时朝江然这里偷偷张望，似乎在考虑该用什么样的说辞，才能说服他改变主意。

这不是背叛，而是身体状况与个人性格带来的不同选择倾向。

他们甚至都不反对江然的路线，只是希望能够走得慢一些，因为自己确实跟不上。

江然不由得用力拍拍脑袋，该死，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

不，倒也不用这样责怪自己，毕竟光是不断规划路线和指挥战事，就已经快要耗尽他全部的精力了。

想要个副手，一个能够帮助自己处理这些杂事，能协调好内部关系，察觉并处理矛盾的人。

最好还精于内政，擅长和人交流，能够迅速察觉到人们的内心，可以放心地把经营后方，安置动摇者的任务交给对方。

江然第一次萌生了这个念头，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壮大起来。

这个副手可以是活人，但最好是侍臣，此时状态，唯有侍臣才最能够信任和托付。

但见鬼，自己到哪去找这样的人，不，找这样的死人。

江然打发走最后一个来试图争辩的战士，勉强算是在玉石圣殿内再度完成了路线的确认与整合。

队伍重新团结，但他也清楚，关键的矛盾其实并未解决，只是被他暂时压制了下去。

把地雷的爆发延后，这可不叫拆雷，而且还可能导致地雷爆发的时候，引发更加严重的连带伤害。

随后，江然开始翻起数量渐渐变多的地图。

原定的埋伏远征军，打一巴掌就跑的计划被取消，他现在的首要目标变成了找人，找死人。

每个陵园，每个陵园里埋葬的名人，他都要挨个查看，然后向同伴询问那些名字的历史与意义。

远征军终究是来自外部的压力，咬紧牙关能抗，但来自内部的压力，多拖一秒风险就大一倍。

江然可不想打着打着就突然自爆了。

而在折腾到黎明时分后，居然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或许合适的目标。

一个生活在玉石法印时期，被真神下令赐死的……

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