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讲究实惠的人
张绣是三国中比较倒霉的一个人。在他的一生中,赔掉了张家的两个女人:叔母和女儿;走掉了一个职业谋士:贾诩;最后,搭上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中国有句古话:“神器不可觊觎”,皇帝这个宝座,不是谁都可以坐的,想与群雄逐鹿,争夺天下,本人必须有两把刷子。张绣谋不如张良、陈平,武不及韩信、彭越,仅仅凭借南阳一块小盆地和一个老奸巨猾的贾诩给他撑撑门面,贾诩一旦决定离开,他这个主君只好跟着打工仔一起到曹操手下做事了。
张绣,武威祖厉(今甘肃靖远)人,张济的族子。张济跟董卓在外面作战时,张绣还在县里当小吏。边章、韩遂反叛时,金城人麹胜在祖厉县中响应,将县令杀死。张绣好歹也吃过两年皇粮,找了个机会将麹胜刺死,为县令报了仇。武威郡的人认为张绣很义气,不少少年豪杰都前来投奔。
大概在董卓掌权之后,张绣和叔父张济会合,成为一名将领。董卓被杀死后,凉州诸将听从贾诩的计策,带兵攻打长安。张绣也在这支军队中,凭借军功升迁为建忠将军,封宣威侯。
张济并不是凉州诸将的核心成员,被派往弘农镇守。弘农就是秦时的函谷关,虽然关口附近的黄河早已因改道原因淤出空地,已不如原先险要,却仍是防备关东诸将的重要之地。但弘农有个缺点,由于其处于黄河与崤山之间的一个狭窄地带,物产并不丰富,关中此时已被李傕、郭汜破坏得不成样子,无法为弘农提供物资。
张济部众缺乏给养,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再度操起强盗的本行,强行攻打刘表占据的南阳。在穰城的战斗中,张济中流矢而死,他大概没有儿子,所以由张绣接管了军队。消息传到荆州,官员们都向刘表祝贺,刘表说道:“张济是因为饥饿才做这些事的,作为荆州的主人,我处置失当,弄到了两军交战的地步,我只接受众人对张济的祭奠,不接受众人的祝贺。”刘表以这番话表明了他对张绣军的态度,于是,刘、张二军停战,刘表安顿张绣屯驻于宛。
张绣驻扎在宛时,他得到了贾诩。
中国人心中其实一直有一种“军师情结”。民间传说中的姜太公、诸葛亮、刘伯温等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够将弱小的势力扶持壮大。相应地,武将则较少受到关注。以《三国演义》为例,几乎所有的武将都是天生带有智力缺陷的人,需要军师在关键时刻加以“点拨”。莽张飞自不必说,就连被评为智勇双全的赵子龙也需要诸葛亮授以锦囊妙计。《三国演义》之所以一直受到人们好评,大概与其中的军师型人物的成功塑造不无关系。
但是,历史中的情形并非如此。同样是寄寓于刘表之处的刘备与张绣二人,何以一个扶摇直上,在西蜀开创一片帝业;另一个却向曹操俯首乞降?纵观二人战绩,刘备除了在汉中赢过曹操之外,其余基本为败绩。相反,张绣与曹操作战,却是胜多败少。因为张绣那里有贾诩,故而他屡次获胜,同样,因为他只有贾诩,每次只能做保卫战,不能扩大胜利。在刘备那里,因为有关、张诸人,凭借这些人的冲锋陷阵,才能在偶然的胜利之下,凭借这些猛将的武勇,攻城夺地,扩大地盘。
所以,张绣的个案十分值得思考。数十年后,蜀汉将才凋零,“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西蜀已无法像原先那么辉煌了。
曹操第一次征伐张绣,已经将他降伏,但当时曹操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曹操看上了张济继妻邹氏的美貌,史载:“太祖纳济妻,绣恨之”。这个“纳”不知是明目张胆地娶入还是偷偷摸摸地鬼混,总之,张绣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曹操大概也察觉到了这点,暗地里准备除掉张绣。
据《傅子》的记载:曹操很赏识张绣帐下的勇士胡车儿,赠以重金。张绣得知消息后,怀疑曹操在策反胡车儿,想要暗算他,因而对曹操更加不满。于是,他暗中与贾诩商讨对策。商讨的结果是:张绣决计先发制人,发动突然袭击,予曹操以毁灭性打击。行为失检的曹操,眼看着就要自食其果。
此时张绣名义上已经投降,贾诩献计,假装要移兵,转移的道路要经过曹操的大营,又说由于车辆较少,无法携带过多的辎重,请求兵士穿上铠甲,拿着兵器,减少辎重。阿瞒哥哥此时正沉醉在温柔乡中,竟然没有看破张绣请求的危险性,满口答应。张绣手下的一干杂兵进入曹操大营之后,立刻开始攻击,曹军猝然遇变,大部分都逃走了,只有典韦带着亲兵死命抵抗。曹操虽然逃过此难,可他的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以及大将典韦却都战死了。
当然,张绣也赔掉了他的叔母。《三国演义》中,每当曹操军临淯水时,都要哭祭典韦。不知阿瞒哥哥在哭典韦的眼泪中,是否也有为邹氏掉的金豆豆?
狼狈得一塌糊涂的曹操,一直退到舞阴(今河南泌阳西北),这才惊魂稍定,整编那些或丢盔或弃甲却总算保住小命的散兵游勇。
张绣亲自统领他的骑兵纵队尾随而至,这次正面交锋,轮到张绣品尝兵败溃逃的滋味。曹军乘胜反击,攻占了南阳、章陵(荆州八郡之一,今湖北枣阳东南)等地。于是,退保穰城的张绣,重新审视了地缘政治关系,很快就和荆州牧刘表结为攻守同盟。
曹军对南阳、章陵等地的军事占领,并没有维持多久,当曹操自舞阴北返许都,胜利的成果又顷刻间化为乌有。此后,大将曹洪受命前去收复失地,却依然未能改变南阳、章陵等地再度归属张绣的状况。而且,他所据守的叶县(今河南叶县南),经常成为张绣、刘表联军攻击的对象。
第二年,曹操再度攻打张绣。由于刘表派兵截断曹操的退路,曹操又听说袁绍准备攻打许都,于是退兵。张绣一开始没有听贾诩不让追击的意见,在安众战败。回师后,贾诩又让张绣再次追击曹军,说这次一定能够获胜。张绣信服贾诩,于是再度发兵,果然大胜而还。
官渡之战时,袁绍派人来和张绣联合。张绣在贾诩的劝说下投降曹操。曹操得知张绣前来投降,非常高兴,亲自拉着张绣的手前去赴宴,并为儿子曹均娶了张绣的女儿。张绣赔掉了女儿,不过估计他心里很高兴,因为这是曹操接纳他的一种表现。
然而,不久张绣在征讨乌桓的路上死了。《三国志》中说他是病死,而裴松之注解引的《魏略》却说他是被曹丕逼死。《魏略》的记载是这样:张绣数次请曹丕赴宴,曹丕一开始可能还给他些面子,但后来曹丕终于被张绣过多的邀请所激怒,说道:“你杀了我的哥哥,还要忍心让我看你这张脸吗!”张绣听到这句话后心中十分不安,自杀而亡。
《魏略》一直被视为一本不太可靠的著作,如果它所记载的这个故事是真的话,那么真是应了那句古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曹操最需要张绣的时候是官渡之战前。消灭袁绍后的曹操已经成为天下霸主,对杀死过自己亲人的仇人进行报复也合情合理。
张绣的儿子张泉后来在魏讽案件中也被杀死,而主持魏讽一案的人正是曹丕,这是否也出于曹丕的报复心理,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