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拉客仔
人生这一条路上，会遇到很多风景，同样也会遇到很多人。
能与自己同行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关于这辈子寻找小东北，陆汉生其实也只是试一试，要是没找到，他也不遗憾。
小东北和老五不同，老五给他的感觉是兄弟，能交心那种，但是小东北给他的感觉，更像是合作伙伴。
小东北很爱钱，非常喜欢钱，仿佛有一种偏执狂的执念。
陆汉生曾经问他为啥那么爱钱，对方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说从小他父亲早逝，他是母亲养大的，母亲因为肺结核做不了重活，还常年要吃药，家里几乎一贫如洗。
在他前半生中，几乎身边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和钱有关。
姐姐十三岁就被大伯半卖半嫁到外地，父亲留下来的宅基地，也便宜卖给了叔伯，他和母亲住在一间常年漏风又漏雨的小茅房里。
陆汉生当时只觉得唏嘘，并没有觉得那会是小东北挣钱的执念，毕竟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很多不幸的家庭，条件也好不了哪里去。
至于真正的原因，大致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吧。
小东北个子并不高，一米七不到，身手也不咋样，脑子也不是特别聪明。
聪明人就不会守口如瓶，宁愿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愿意选择背信弃义。
至少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做不到这一点。
小东北虽然不能打，又不是特别聪明，但是他却八面玲珑，心灵手巧，什么都会一点，却什么都不精通。
他交际广泛，胆大心黑，为了钱，别人不敢接的任务，他都敢接，别人不敢闯的地方，他敢闯！
明明是一个啥也不是的小喽啰，却认识很多人，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明明自己算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可两人关系，始终只保持在合作伙伴上。
他从未叫陆汉生一声兄弟，却每次任务，从未背叛，只是每次分钱时，尾数零头都要争！
就是这样一个人，给陆汉生一种复杂又别扭的感觉。
陆汉生重生以后，从未想过重走曾经的老路，自然也没打算去寻找小东北。
但是，前世种种，让他总感觉想拉那家伙一把的冲动。
大概，算是自己上辈子欠他的吧！
所以，当老五询问他时，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人选，便是小东北。
那样的人，只要给他一个舞台，他能迅速找到自己的定位，并且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看着倒退的景色，陆汉生此刻心情多少有些复杂，有种想尽快见到对方，又有些抗拒见到对方的错觉。
两种不同的情绪冲突，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陆汉生闭目养神，火车上，他并不主动和附近的人交流，时刻保持一种是睡非睡的状态。
往往周围附近有人把目光注视在他身上，只要超过三秒，陆汉生必定会睁开眼，这种警惕，仿佛是天生带来的，也正是因为这种直觉，曾经让他躲过数次危险。
火车上倒没什么危险能威胁他，他注意的，是那些专门蹲点盯梢的小偷团伙。
这个年代的火车站，不敢说百分百，百分之九十九应该是有的，几乎每列火车上，都会有小偷，甚至如同天下无贼那般，同一时间出现好几个团伙作案。
陆汉生防的，自然是那些人，一般的小偷小摸他真不怕，但是担心出现高手，别说黎叔了，就连华仔那样的高手，自己都防不住。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家是专业的！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汝城也只有六个多小时车程，陆汉生一路平稳下了车。
出了汝城火车站，很快便被一群骑着摩托车的拉客仔围住，这种时代特色，几乎每个火车站都有。
陆汉生倒不排斥这种拉客的，尽管这类人，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陆汉生也不是什么好人呀！
陆汉生想起脑海中的那个地址，朝着四周围拢过来的拉客仔喊道。
“有没有去便县的？”
一听去便县，周围围拢过来的摩托车顿时兴趣大减，散去大半。
陆汉生也简单查询过，此地到便县大概要五十多公里。
前世开车也就一个来小时，但是这个年代，这种摩托车，起码得浪费小半天时间，这么远的路程，一般司机也不敢跑。
陆汉生倒也不急，提着小皮箱，面无表情打量那些摩托车司机。
很快，四周只剩下四个司机没走，四人都互相看了看彼此，其中一人显然是在担忧什么，摇了摇头骑着摩托车去找其他乘客去了，最终只剩下三人。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小老头露出一口缺牙，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喊道。
“便县太远了，价格不能便宜了，最少要一百块！”
陆汉生看着剩下的三人，又把目光看向另外两人，两人很有默契不出声，显然三人已经达成默契。
陆汉生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道。
“一百就一百吧，先说好，到了再给钱！”
见陆汉生答应这么痛快，几人反而有些迟疑了，没办法，这个年代，猎物和猎手的身份，永远都在互换。
刚喊价的缺牙老头看向其中一人，用眼神交流一番，这才开口喊。
“三子，这活你接不接？”
那个叫三子的，是一个年轻人，染着一个半黄不黄的头发，嘴角还缺了一块，看上去有些邪气，他眼神在陆汉生身上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他手上提着的小皮箱上，随即咧开嘴笑道。
“接，这活我接了，走！”
说着，便发动摩托车，到了陆汉生身前。
陆汉生二话没说，淡笑着上了车，把小皮箱放在中间，一手扶着皮箱，一手搭在车尾铁架上。
摩托车闼闼驶离火车站，一路朝前驶去，身后两道视线随着他们的离去，才缓缓收回目光。
剩下两人并没有和其他摩托车司机一样去抢客，反而把摩托车熄火，其中一人掏出烟，扔了一根给缺牙老头，一边点燃一边打趣道。
“黑爷，咋了，这么肥的羊，咋让给小三子？”
缺牙老头摸出火柴，不紧不慢划上火柴，美滋滋抽上一口烟，这才悠悠开口道。
“是个狠角色，我胃口太小，还是不掺和了！”
另外那人被这话惊了一下，被烟呛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道。
“黑爷，你这不是坑了三子吗？”
缺牙老头笑呵呵道。
“万一我看错了呢，年轻人胆子大嘛！”
摩托车一路疾驰，七绕八绕，很快便要出城。
路过一家写着加汽油的店铺，陆汉生拍了拍对方肩膀，笑盈盈开口道。
“路途远，加满油再跑吧！”
三子眼神闪烁了一下，头也没回喊道。
“油还够，不用加！”
陆汉生笑盈盈多用了三分力，再一次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道。
“检查一下，万一看错了呢？”
感受到肩膀的重力，三子眼眸多了一抹寒意，朝路边店铺看了看，最后还是顺从陆汉生的意愿，缓缓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