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几天,云姜老想着木牌的事,心里面总是有点不舒服。可是她既然已经咬定了木牌丢失跟她无关,她就算明知道木牌进了牵伶阁,她也不敢再去打听,以免再惹怀疑了。那些天的天气一直很好,万里晴空,袅袅几缕云丝,春花也开得灿烂。整个琰昭国的京城郦都,最美的时节便是春天了。
云姜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来了一队负责宫廷秩序的、东御府的禁卫,为首的那个脚步生风,一过来便大手一挥,将云姜怀里抱着的衣物全都打翻在地。云姜大吃了一惊,“啊?你们这是……”
禁卫喝她:“靳云姜!”
云姜心里一紧,居然又看见那名来审问过她的漱玉楼的宫女了。“对对,就是她!她就是靳云姜,偷花木牌的凶手!”宫女说。
云姜顿时愕在那里,心道窃贼尚且说得过去,可是,凶手二字,却似乎并非一个寻常的词语啊?她气愤道:“哼,你不是已经搜过了吗,我没有偷你们主子的东西,为何还要来为难我?”
宫女冷笑一声:“哼,现在可不单是偷东西了,是你心怀不轨,谋害桑妃娘娘!”
云姜大吃一惊,“什么?谋害桑妃娘娘?你把话说清楚一点?什么意思?”
宫女道:“哼!什么意思?昨天傍晚,桑妃娘娘游悬音湖,被人发现溺毙在湖里了。她临死之前抓在手里的,就是那块紫檀木的雕花木牌!木牌明明是你偷了,如果你跟这件事情没关系,桑妃怎么会抓着木牌?我看她就是从你身上扯下来的,想告诉大家,偷木牌的人就是凶手!”
云姜辩驳:“你胡说,我根本就没偷木牌!更别说害桑妃了!”
宫女狐假虎威道:“偷没偷可不是你说了算!得审了才知道!你们快把她抓起来,抓起来啊!”
云姜仔细一想,木牌本来是秦妃的东西,这宫女如此心急希望能定自己的罪,肯定也是想事情不要牵连到自己主子的头上,她定然是受了秦妃的意,要将木牌丢失的事情扬得人尽皆知,也好令秦妃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吧?
而且,最不凑巧的是之前伺候桑妃的宫女袖珍刚好在桑妃出事的前一天出宫,这会儿人也不知道在哪里,所以,桑妃的身边没有人知道那块木牌其实是早就已经在桑妃那里了。现如今伺候桑妃的贴身宫女叫做璞玉。桑妃出事的这天,她心情不好,便只带了璞玉一个人跟着她,想游湖散心。当时除了在底层舱里驾船的司舵以外,船上就只有她们主仆两人。桑妃渐渐觉得日头晒得有点过了,便想起皇帝曾经专门命工匠替她打造的蔽阳伞,于是就要璞玉回牵伶阁给她拿过来。
船泊在岸边,司舵说是有点闹肚子,便也趁璞玉去拿伞的时候出恭去了。桑妃就一个人在船上等着。
璞玉跟司舵几乎是同时回来的。两个人忽然发现本来泊在岸边的船不知道怎么竟然飘到湖心去了,而且船身附近的水面隐约还有东西在漂。他们觉得不妥,找了宫中禁卫划船过去一看,才知道那漂着的竟然是已经溺毙的桑妃。而桑妃的手里,正好握住的,便正是那块雕花木牌。
东御府怀疑木牌是凶手遗留下来的,所以后来便自然而然查到了秦妃那里。秦妃急于跟事情撇脱关系,立刻说木牌早就弄丢了,很有可能是尚衣局的靳云姜偷走的,所以东御府才想来带走云姜,做进一步的盘问调查。
云姜被禁卫左右押了起来,心里害怕得很,可是脾气还是很倔,怎么都要挣扎着说是漱玉楼冤枉她。她越是挣扎,禁卫便越用力将她押着,她细如白藕的手臂仿佛是要被掐碎了似的,勒出了道道红印。她乱踢乱抓的时候一脚蹬到了漱玉楼的那个宫女,宫女吃痛,愤怒地恨了她一眼,“小贱人,你敢撒泼?”宫女说着,便想甩云姜一个耳光,却听得远远传来一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众人立刻都停了下来,对来人低头行礼。来的人正是六皇子楼青煜。
云姜一看,楼青煜正带着他贴身的太监元喜从斜路上慢慢地走过来。
他闲庭信步,衣袂飘飘,嘴角微微扬着,正在打量着她。
她心中的委屈顿时有一半都转了愤怒,那天要不是因为他的耽搁,她也许都已经把木牌还回漱玉楼了,哪里还会惹上现在这一场无妄之灾?
可是转念忽然暗道不好,她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说自己跟木牌没有关系,却偏偏来了惟一的一个知情人。
楼青煜明知道木牌曾经是在她那里的啊!
云姜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看楼青煜走过来扫了她一眼,再问禁卫道:“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禁卫回复道:“桑妃的死,宫女靳云姜的嫌疑最大,都尉大人命属下前来捉拿靳云姜到东御府问话。”
楼青煜对后宫那些争宠斗狠的妃子们鲜有看得顺眼的,秦妃也不例外,他睨了一眼那个宫女,问:“那漱玉楼的人到这儿是来干什么的?什么时候你们也跟东御府办事了?”
宫女不敢吭声,只敢把头低着,之前的嚣张气焰顿时都没有了。
楼青煜在云姜面前踱了几步,问:“你们何以说她的嫌疑最大?”
禁卫便把个中的因由简单的解释了一遍,云姜看楼青煜一边听一边点头,满脸的戏谑不认真。云姜生怕他揭露了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楼青煜想了想,又问:“那桑妃出事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禁卫答道:“初步鉴定,大概在昨日的未时。”
楼青煜微微一笑,“哦,未时?”他看了看身旁的太监元喜,“我那‘芝兰玉树’的盆栽是昨天什么时候被打破的?”
元喜道:“回皇子,差不多也是未时。”
楼青煜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姜一眼道:“那就对了,昨天弄坏我的盆栽的,就是这个叫靳云姜的宫女,我还教训了她足足半个时辰。从舜禾宫到悬音湖,最少也得一个时辰左右,她哪里还来得及行凶?”
云姜一听,顿时倍感震惊。
她知道她在昨天的未时左右的确是经过了舜禾宫,可是,她根本没有撞坏盆栽,甚至压根没有碰见过楼青煜,他却为何要说谎?
禁卫们也都面面相觑,“这?可是六皇子,不管怎么样,属下等也都是奉命行事。”
楼青煜笑道:“我知道,我并不是要来阻挠你们,人你们自行带走就是,我知道东御府有东御府办事的规矩。元喜——”他招了招手说,“我们走吧,悦澜亭的酒局,沈将军还等着呢。”他故意把“沈将军”三个字咬得很重,云姜一听,突然愣了一下,正好又顺着楼青煜离开的方向看到了一棵松树的背后有一抹淡然远去的背影,她的心便跳得更厉害了。
他说的沈将军应该就是那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