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的备注
街道栾树落完一树金黄，又结了红色灯笼似的果，树木高大，枝叶果子茂盛，阳光透过缝隙在路面上落下斑驳光影。
初夏开花，初秋结果。
温意忍不住停步仰头欣赏这一树浪漫。
真好。
总算了结一件事，后面她打算找一份工作，闲暇时间恶补缺失的专业知识。
“杵这干嘛呢？”
肩膀被人轻拍了下，然后那只手的手臂自然的架在檀溪肩膀上，檀溪扭头，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二十分钟前她还在和这位吐槽王承光被奇怪的东西附体，明明之前还有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这件事处理的相当顺利，最近也没再收到各种短信和不好的评价。
一切恢复平静。
乔向依一身露肚脐上衣，下面是一条阔腿裤，显得腰肢纤细，身材高挑。
消息发出去，这位却回复说有工作要忙，回头再聊。
她的工作是，忙着出来摸鱼溜达？
乔向依没先回答檀溪的问题，好奇的仰头：“还能看出花来？”
“你不是把问题解决好了吗？我来为你庆祝一下。”
“你旷工出来的？”
乔向依轻眨了一下右眼：“感不感动？”
“……挺感动的。”
“你放心，我和主管说好了，今天算我调休。”
乔向依对逛街和玩这快格外有精力，大半天下来没喊一下累，穿着高跟走路的步伐依旧轻松。
檀溪内心表示她腿要废了。
这姑娘对玩和逛街，过去了几年，精力不减反增，她也还是依旧招架不住。
到了吃饭的地方，静坐下来，腿还隐隐泛酸。
这家餐厅布置的很雅致，她们坐在落地玻璃这块的卡座，可以欣赏外面的花园，围墙的月季开的漂亮。
与她们相隔几桌的卡座，坐着个熟人。
他应该是在这和客户谈工作，男人西装笔挺，头发全部向后梳，鼻梁架着副细框眼镜，给人一种稳重又专业的感觉。
他好像也看见了檀溪她们，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几秒，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檀溪露出个浅笑来，算作回应。
乔向依向后看了看，喝了口茶：“林雁回，挺巧的，在这能碰见他。”
在檀溪映象里，乔向依只见过林雁回两次，她是个不记人脸的，这次一下把人给认了出来。
“你记得他？”
“嗯，五年前你车祸康复后，他出现过挺多次的，后面我们偶尔会碰见，每次都是你俩一起吃饭的时候。”
檀溪：“……。”
脑子有点运转不过来。
所以林雁回和“檀溪”是真的相处过的。
为什么之前他要说五年不见？
“他人还不错的，之前你涉及到视频创作抄袭和网曝，还是他出面免费帮你解决的，处理结果非常漂亮。”
乔向依一下子把事情全部给抖了出来。
檀溪喝了口茶压下内心的震惊。
没想到吃个饭还能知道被欺瞒的事情。
所以，林雁回知道此檀溪非彼檀溪。
瞧见檀溪眼里的茫然和复杂，乔向依才反应过来，檀溪是没有这五年的记忆的。
“一下忘记了，你没有这些记忆。”
“反正我听其他人说你两关系挺不错的。”
檀溪静静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菜上齐才收回视线。
再看那桌，林雁回和客户已经用完餐离开。
檀溪话题转向其他，说到想要回清婺看看。
清婺是她长大的地方，那里埋葬着她最亲密的人。其实从家里逃出来后就想回去的，当进入买票页面的时候又有些不敢。
没缘由的不敢。
后面又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脚步。
她想要不解决后再回去吧。
乔向依：“什么时候？”
“后天就走。”
乔向依叹了口气：“可惜我们部门有一个项目，不然我可以再请几天陪你。”
今天已经是破例，忙碌之前让她好好放松一下。
“没事。”
吃完饭出来，街尾有一家彩票店，乔向依有些手痒：“买一张？万一中奖，你那工作也不用找了，可以直接在家躺平。”
彩票店面积不大，两边靠墙摆放着长桌凳子，老板懒懒的窝在椅子里打游戏
檀溪回想起自己买彩票经历，她手气是相当的差，没中到过一次。
大二那年实习，正巧碰上公司周年，她有幸参加，手里的数字号码仅与一等大奖相差一位数，最后连安慰奖都没捞着。
“我中奖的几率和被雷劈的几率一样。”檀溪玩笑说。
乔向依笑了下：“你形容挺夸张的。”
“我们还是买这种刮的吧！”话没说完，她拿了两张，并快速付了钱。
结果如预料的那样，啥也没有，还赔了二十进去。
两人对视了几秒，笑出了声。
…
豫城到清婺高铁要三四小时，檀溪戴着耳机看了一路的风景，终于在中午抵达清婺。
这是一座古镇，远山如黛，景色秀丽，家家白墙青瓦，四角飞檐。现在这片已经开发成了旅游景点。
明明在这里待了十几年，今日来到这觉得陌生又熟悉。
檀溪内心极其复杂，鼻间酸意汹涌而来，脚下速度变慢。
家里大门紧闭落锁，院里的树比上次回来的时候高了很多，枝叶茂盛延伸出墙外。
檀溪是没带钥匙的，钥匙不知道被“檀溪”放在哪里。
或许冥冥之中，上次离开的时候她留了一把钥匙在隔壁吴奶奶家，正好解决这个问题。
沈家院落的门开着，院里树下坐着两个人，吴奶奶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竹椅上缝补衣服。
另一个是个年轻人，背对着门外，浅色条纹衬衫，后脑勺背影看着有些熟悉。
“你年纪不小了，可以试着找找看。”
“奶奶，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话被无情打断：“别又拿你喜欢男人诓骗我。”
“给你介绍两姑娘没一个成的。”
檀溪站在门外偷听，忍不住笑了声，院子里祖孙俩人视线齐齐被吸引过来，檀溪礼貌打招呼：“奶奶好，好久不见。”
吴奶奶表情有些不可置信，看了门外站着的姑娘好一会儿，确认过后，眉开眼笑，忤着拐杖迎了上来：“乖乖来了，好长一些时间没见到你了，越来越漂亮了。”
一路克制，此刻兜不住了，眼眶湿润，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奶奶还以为你忘了奶奶呢，五年了，都不来看奶奶一下。”老人声音沙哑，捧着孙女的脸为她摸去眼泪，看着她的眼满是疼爱。
檀溪把脸埋到奶奶肩膀上，鼻间是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
“是我的错，以后经常来看您。”姑娘声音颤动哽咽。
以前檀溪经常到这窜门，有时候会住下，算是老人看着长大的，早已被老人当亲孙女对待。
心里希望晚辈多回来看看自己，老人抚摸着姑娘的后脑勺，还是道：“你们年轻人比较忙，不用经常过来。”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一直沉默安静站在一旁的沈淮川上前，和檀溪一起把奶奶扶进院子里。院子里被收拾干净整洁，种着一些花草，那颗合欢树长的高大茂盛，一只狸花猫趴在树荫下打着盹。
“你们挺凑巧的，同一天回来了。”
小辈难得都来了，沈奶奶把屋内的零食都拿了出来。
檀溪还真不知道沈淮川也过来，才几天没见，他头发剪短了些，眉骨英挺，穿着休闲随和，衬的身上那股清冷不好靠近减少了些。
她眼尾还泛红，冲着男人勾了勾唇，算作打招呼，眼里带着询问。
“乖乖谈了恋爱吗？”这是大多长辈见到晚辈都忍不住询问的问题。
檀溪想了想，实诚道：“谈过。”
别人帮她谈的。
再晚回来个五年说不定可以无痛当妈。
话音刚落，檀溪感受道视线，她扭头，四目相对，男人眸色晦暗，眼底情绪不明。
檀溪眉尾微挑，你有什么问题？
“那现在一个人吗？
檀溪点了下头。
“看人一定要准，结婚不急，一辈子的事，一定要找个喜欢你的对你好的。”
沈淮川看自家奶奶，再次感受到明显的差别对待，怎么换一个人就不急了。
“你父母靠不住，你奶奶生前最怕就是你过的不好，怕未来的另一半的待你不好，所以不急。奶奶就是希望，等你想要结婚了一定要带那人给奶奶看看，奶奶给你把把关。”
不知为何，檀溪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沈淮川，反应过来，又立马收回视线。
“这几年是不是过的不好？淮川说你工作繁忙，没什么时间。”
奶奶不上网，不知道檀溪的工作。
“奶奶，除了工作忙点其他都很好的，这不，我把工作辞了，打算换一份。
淮川也那里，他平时对我也很照顾。”不想让老人多想担心，檀溪看着沈淮川对他使了使眼色。
“是吗？”奶奶发出质疑：“你吵架两闹脾气了？怎么没一起来？怎么看着一点都不熟络的样子？”
一切细节逃不过奶奶的眼，几连问打的檀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淮川倒是气定神闲，眉眼带着点浅浅笑意，有种看戏的意味。
檀溪：“……奶奶，我们没吵架，没闹脾气。我两在那经常见面，没什么话说的，很久不见奶奶您了，我还有很多话想和您说呢。”
“那就好。”老人这才放下心来，看了沈淮川一眼：“他欺负你了，和奶奶说，奶奶帮你训她。”
檀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沈淮川，旋即乖巧道：“好，一定说。”
他欺负的她可惨，那么热的天还赶她下车，害得她扭到脚。
……
多年没见，总有说不完的话，连午饭忘记了。
为了让老人侧底放心，檀溪灵感爆发，编了不少故事。
都是她过的很好，还交了好多朋友。
想当初上学那会儿，作文半天憋不出一个屁，这能力要是放在那会儿，说不定考试还能再多拿几个分。
午饭过后，檀溪想起家里的钥匙，于是提到：“奶奶，你还有保存我家的钥匙吗，我想回家看看，我的钥匙忘记带了。”
“还保存着，奶奶帮你去拿来。”老人慢吞吞走进房间。
院内就剩檀溪，沈淮川两人，以及那只慢吞吞吃饭的老猫。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我不是和你说了吗？”
檀溪一脸茫然：“我怎么没印象，你什么时候和我说的？”
沈淮川坚定：“有。”
檀溪不上当：“屁，你又忽悠我。”
沈淮川不说话了，拿出手机打字发着什么。
下一秒，檀溪手机发出消息提示声音。
备注是“变态死疯狗”的人发来了一条消息，内容是一个句号，发消息的人点了点手机，挑眉看她。
“……。”
卧操！！！
不会就是他吧。
上面还有几条消息，时间在前天，也就是檀溪和乔向依说要回家的那天。
她却没注意到。
变态死疯狗：后天我回清婺，你去不去？
变态死疯狗：在？
头顶罩下一片阴影，沈淮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心像是被重物带着狠狠下坠，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
“变态死疯狗。”
沈淮川一字一句品着这个备注，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因为是背面着地，屏幕光荣牺牲，出现了几道明显裂痕。
檀溪觉得，她和沈淮川才缓和的关系估计也会和这屏幕一样。
她也没想到这个的备注会和电话备注一样！
“你这备注挺特别的。”被扣这么难听的备注，男人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甚至还有心情调侃。
“……。”檀溪头皮发紧，明明不是她做的，但还是格外的心虚。
“檀溪”真的很会给她挖坑。
这个通讯录的人实在太多，没有完全处理干净。
早知当初就不顾忌怕熟悉的人联系不上她，把号码和所有账号换了。
此时檀溪恨不得有个时空裂缝，好让她原地消失。
“……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吗？”檀溪不敢直视他眼睛，慢吞吞弱弱道。
秋日的风吹的脖子凉凉的，檀溪仰头看着他。
沈淮川倏地笑了下，胸膛起伏。
过了会儿，他回答：“我信。”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