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终待故人归
眼前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一辆车子倏地出现，紧接着是强烈的撞击，然后被无比真实的失重感惊醒。
夕阳西下，客厅的光线昏暗不明，空调已经停止运作，沙发上的姑娘微喘着气，后背被汗浸湿。
“你好了没，要不我去接你吧。”
寒风凛冽，枝叶萧条，空中飘落着细细的雪花。
在这个冬至，豫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檀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脸，手机通着电话，有雾汽随着她说话冒出。
“不用，我叫人先去接你。”
听筒里还有文件翻动的声音。
这么忙的吗？
“等你的人来，我就要冻成冰棍了。”
“沈淮川，下雪了，你不知道吗？”
一阵寒风穿过，后半句檀溪冷的声音都颤了。
男人笑颤了声：“说你笨还跟我急，冷还傻站在外面干嘛？”
“……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我不骂你。”
“我去接你，今晚我当你司机。”
檀溪看向不远处停着的小车，那是奶奶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前不久拿到驾照才真正开上。
耳边的笑声瞬间消失，安静了那么几秒，男人的含笑温和声音再次传来：“这么好的机会我还是留着下次吧，雪天路上危险。”
他在委婉的拒绝。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别看我刚拿驾照，驾驶技术还是相当可以的，四平八稳，练车那会我可是教练眼里的三好学生。”
“檀溪，我是在担心你。”
最后还是没听话开车上路。
雪一下下大了，路上行驶的车不多，对面忽然亮起远光灯，强烈的撞击，车身连带人翻动……。
开的再稳也预知不了后面那场避之不及的意外事故。
回忆结束，头隐隐的有些痛。
啪
客厅明亮起来，檀溪去洗了把冷水脸清醒下，冰冷的水刺激着大脑，冲走那些不太好的记忆。
她睡了一下午，檀叙一连发来好几条消息。
檀叙：桂花糕松软，一点也不干，很美味。
檀叙：黄豆鸡脚软烂，一下就能脱骨。
檀叙：虾仁百合口感很清爽。
好家伙，大哥搁这点评呢。
檀溪喝了口水，继续往下翻。
檀叙：谢谢，我们檀溪辛苦了。
檀叙：哥给你买了礼物，方不方便发个地址，哥去找你。
翻到最后，聊天框又弹出一条新信息，是一张照片，一轮明亮的圆月。
很美的月色。
檀溪这才慢慢回复。
檀叙：中秋快乐。
Tx：中秋快乐。
Tx：亲人之间客气什么，不用亲自送来了，哪天我亲自取好了。
檀叙立马弹了一个电话进来，又是一些来自亲人的关怀和问候，檀溪站在窗前安静的听着，偶尔应一句。
今晚的月亮看着比以往的大，比照片上的更加皎洁明亮。
很美的月色。
经常光顾的便利店今天格外冷清，店员小姑娘正和家人打电话，檀溪买了一桶海鲜方便面和关东煮作为今天的晚餐。
迎客铃响起，有人进店，檀溪侧目扫了一下，那人朝这边走来，似乎要拐进自己身后日用品区，于是把凳子连带自己往前挪了挪，方便人家过去。
方便面被吃的一干二净，最后檀溪忍不住喝了口汤。
这个牌子海鲜味道的方便面在她这里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味道非常鲜美。
她忍不住弯了弯眼，橱窗玻璃清晰的映出她的脸。
身后传来道似有若无的轻笑，檀溪下意识扭头，只看见一道拐过这排货架的高大背影。
“你好，一共五十。”
檀溪才收回视线，继续埋头苦干，享受关东煮，这个萝卜很清甜，煮的相当入味。
“檀溪。”
头顶倏然传来道熟悉声音，正在吃东西的人吓了一跳，差点被嘴里的萝卜呛到。
她缓缓抬起头，表情有些吃惊，通过橱窗玻璃看到了沈淮川的身影，男人一手揣兜，一手提着袋子垂眸看着她，姿态慵懒随和。
不是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距离感。
中秋佳节活见鬼了？
檀溪慢吞吞咽下吃的，才扭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你吃泡面的时候。”
“……你那个时候怎么不喊我？”
“我看你光顾着埋头苦干，连声招呼都没空和我打，实在不忍心打扰。”
檀溪：？？？？？
意思就是她好吃咯。
又是把问题推她身上，还连带讽刺一番。
这个人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檀溪一脸无言的看了他一会儿，那张脸散漫又无辜，非常没眼力劲，不会看人脸色。
“……。”
又过一分钟，檀溪将桌面收拾干净，站了起来，与沈淮川擦身而过，出了便利店，手中的垃圾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沈淮川也跟了上来，一手横在檀溪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手里拿着一瓶牛奶。
檀溪怪异又复杂的看着他，说真的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她莫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这是实在看不过她，想要毒害她？
“不喝？”
刚才吃的东西都是咸口的，才觉得口干，檀溪没再犹豫，不客气的接过。
晚风凉爽，树影摇曳。
“生气了？”
沈淮川眉眼微垂注视着她，眸光柔和。
檀溪打开喝了一大口：“没生气。”
只是一下有些不太习惯，明明之前见面，他还是板着那张像她欠了他什么似的脸，淡漠又疏离。
今天明显变得不太一样，有点不真实。
眸光一转，不经意瞥见沈淮川袋子里的小儿退烧贴，想到下午沈淮川家响起的那道女声，嘴快过脑子：“你们孩子都有了？”
沈淮川是一脸没明白的表情。
“嗯？”
檀溪深吸口气，解释道：“我今天给你送了一点桂花糕和桂花蜜，走的时候我听到你女朋友声音了。”
视线又放在袋子上面：“然后我看到你买的退烧贴。”
明明曾经他们关系格外熟悉，有想说的就说，有想问就问。现在不知怎么，问到对方的隐私问题下意识觉得冒犯，不太好意思。
迫切的想让这个话题快点过去。
男人眸色变深，了然的点头：“原来是你这么没诚意。”
檀溪面无表情。
妈的，早知道丢了也不给他。
“……我摁了那么久的门铃，明明是你耳聋没听见。”
“抱歉，那个时候有事。”
整个态度相当的好，还给她道歉。
两个人都没听见？
檀溪脑子下意识想到某些有颜色的画面，然后不过两秒，画面被戳破。
“那是我妹妹沈慕，至于耳聋问题，回头我给她挂个号。”沈淮川话里隐隐含着笑“这药是买给关烨的，他发烧了，附近药店都关门了，只有这个先给他凑合。”
也不是很好笑的话，檀溪笑的肩膀颤动，心情大好，对男人也放下戒备。
她边笑边说：“我那有退烧药，去我那拿吧！”
姑娘好看的眼睛弯起，灵动又明艳，沈淮川空着的那只手指节微弯，道了声：“好。”
檀溪住的那栋偏里面，现在是家人过节团聚的时候，路上不见什么行人，万籁寂寥。
再看天上的明月，此时又觉得清冷孤寂。
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再说话，直到檀溪家楼下，她正要问沈淮川上去拿还是在楼下等，沈淮川已经开了口。
“上去吧！我在下面等。”
药箱就在进门的右手边，拿取很快，里面备了擦伤药，酒精、碘伏纱布、以及感冒发烧的药，满满一箱。
有人说很少用到也要备，以便不时之需，就比如像今天这样。
那人还说，当然他也希望这些放着过期也不要用到，健健康康最好。
那人要求别人这么做，自己却没做到，所以现在在楼下等着她的药。
从取药到送到沈淮川的手中不过五分钟：“这个是吃两粒的，回去你让他快吃上，贴上退热贴，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
“客气什么，我回去了。”
说完，檀溪转身离开。
“檀溪。”沈淮川没有立马离开，在她快进去的时候忽然喊了句。
他声音不大，声线微沉。
又是毫无防备的被喊名字，檀溪终于忍不住：“你不会背地里要给我下什么咒吧！”
相隔五米，檀溪注视着他，眼睛明亮鲜活，通过眼睛可以看到一个人的灵魂的，透过这双眼，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中秋佳节，终待故人归。
不用再想念。
男人眼眸深邃，里面好像蕴着浓烈的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魂好像要被吸走的感觉。
檀溪：“……。”他果真是对她下了咒。
这个恶毒的男人要对她进行谋杀。
沈淮川不知她此时已经对他人品进行质疑揣测。
“为什么这么说？”
“你总是忽然喊我的名字，我这人不经吓的。”
言下之意，你每次这么喊我都吓了我一跳。
沈淮川清浅的笑了下，眼尾微微上扬，眼瞳深邃，头顶的路灯衬的他格外温柔缱绻。
檀溪眼睫颤动，恍惚间，她好嗅闻到春日雪山融化的味道，清风拂面的感觉。
其实也不是没见沈淮川笑过，可能是因为醒来后见多了他的臭脸，所以有种隔世的感觉。
“沈淮川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物种给夺舍了。”檀溪发出灵魂拷问。
沈淮川：？
檀溪一脸认真，直言：“你今天看着还挺顺眼的？”
沈淮川眼底有道情绪转瞬即逝，或许，她回来的时间比他想的还要早。
“……所以。”
“所以你要被人夺舍的时候提前知会一下，我躲远一些。”
说完，檀溪飞快跑上了楼。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淮川看着她的背影，语气含笑参着丝无奈。
翌日，檀溪回到公司办理手续，用了十分钟不到的时候，流程非常顺畅。
中途碰见王承光，对方还堆满笑容打了个招呼。
“……。”
态度大转变，热情的有点不太正常。
这个也被夺舍了？
手续办完，其实也没什么要带走的，檀溪打算直接离开，路过部门的时候，被一道声音喊住：“檀溪。”
裴乐萱快步到檀溪身边，眼里流露出浓浓不舍：“以后还能见面吗？”
在这待的时间不长，就和裴乐萱接触的比较多。
檀溪微微勾唇：“会的。”
“那就祝你梦想成真，路途皆坦荡。”
有人伸长脖子，大嗓门道：“以后当上顶流了，可别忘了我们啊！”
“……。”
豪言壮志不是檀溪本人放下的，却莫名有些许的心虚。
更加荒唐的是，甚至生出那么几秒要去试试的想法。
“调侃一下就不好意思了，那怎么行？以后怎么办？”
“你要拿出你当初口出狂言的气势。”
这片热情很快就阴阳怪气煞了风景。
“可别坚持到一半就放弃了。”
“也许还没坚持就被踹了，就她这样不是科学班出生，本来被车撞到脑子后，表演这方面就不算灵活了，现在就算给你机会，也会被骂木头。”
“你别介意啊，我说话直，娱乐圈这趟浑水不好淌，你没演技，难道是要用脸，还是……。”
说这话是人把檀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意思不言而喻。
这人的话听着确实有点道理，但言语间带着浓浓的嘲笑意味，直白难听让人不舒服。
“其实你也可以不说。”檀溪语气冷冷的。
裴乐萱也面露不悦，到底也没说什么：“别理她，反正之后也见不到了。”
“这点都承受不住，到时候人家导演可说的比我还难听。”
“你走夜路真的没被人揍过吗？”
檀溪话一说完，有几个人笑出了声。
“心里不正常就看医生，在我身上找什么快感？”
部门瞬间安静下来，人也保持原有的动作没动。
鸦雀无声。
气氛好像有些紧张。
那人嘴唇动了下，最后还是转过身去找事情做，来缓解来自内心的尴尬和微怯。
有点像原本吵闹的课堂，因为班主任出现而变得安静无声的画面。
以前的不是没见到“檀溪”怼人的场面，要么就是笑呵呵的阴阳回去，要么就是像个辣椒似的骂回去，从来没有像这样冷脸过。
檀溪淡淡收回视线，走出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