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
华夏文明始祖在衡湘
◎ 萧培
炎黄二帝雕像
炎黄子孙是汉人的自称。“炎”指炎帝，“黄”指黄帝。炎帝和黄帝是原始社会中两位杰出的部落首领，更是开启华夏文明的始祖。
传说，作为华夏始祖的炎黄二帝起源于河洛之间，出自同一个部落，后来成为两个不同部落的首领。两个部落相互敌对，展开阪泉之战。黄帝打败了炎帝，两个部落渐渐融合成华夏族，在汉朝以后称为汉族。炎帝和黄帝缔造了华夏文明，他们以及他们的臣子、后代创造了上古几乎所有重要的发明。
据说，炎帝即神农氏，又称赤帝、烈山氏，因为教人们使用火，功绩显赫，以火德称氏，故为炎帝。神农氏生于今陕西宝鸡境内姜水之滨，本为姜水流域姜姓部落首领。在新石器时代，整个神农部落首领都叫炎帝，知其别名的有九位。神农生帝魁，魁生帝承，承生帝明，明生帝直，直生帝氂，氂生帝哀，哀生帝克，克生帝榆罔，传位五百三十年。被黄帝打败的炎帝正是榆罔，榆罔率领神农部落横跨八百里洞庭，越过衡山，逃到湘南，在衡阳周围定居。
炎帝率领众先民战胜饥荒，传说“帝子柱教耕于淇田之阳”[1]。《管子》：“神农作，树五谷淇山之阳，九州之民乃知谷食。”[2]淇田指的是骑田岭，淇田之阳就是现在的嘉禾县。嘉禾县，古称“禾仓堡”。禾仓，即谷仓，是天下粮仓。清人李元度在重修《南岳志》卷十中说：“今桂阳县北有淇江，其阳有嘉禾县。相传炎帝之世，天降嘉禾，帝拾之以教耕，以其地为禾仓。后置县，因名嘉禾。”[3]王应章在《嘉禾县学记》中也说：“嘉禾，故禾仓也。炎帝之世，天降嘉种，神农拾之，以教耕作，于其地为禾仓，后置县，徇其实曰嘉禾县。”[4]对于嘉禾的含义，王充《论衡·讲瑞篇》中说：“嘉禾生于禾中，与禾（中）异穗，谓之嘉禾。”[5]古人多以“嘉禾”为祥瑞之物，与甘露醴泉并称，如班固《汉书·公孙弘传》云：“甘露降，风雨时，嘉禾兴。”[6]这些记载都说明了神农在这个地方得到一种稻谷的嘉禾（即优良品种），说是上天所赐，于是叫老百姓耕作，该地此后就叫嘉禾县。
玉蟾岩出土的稻谷标本
无独有偶，20世纪90年代在永州道县寿雁镇白石寨村附近的玉蟾岩出土了大量的石器、陶器，发现了世界上最早的人工栽培稻标本。[7]这里出土的稻谷是一种兼有野、籼、粳综合特征的特殊稻种，体现了从普通野生稻向栽培稻初期演化的原始性状。经测定，玉蟾岩古栽培稻的年代距今约1.4万年到1.8万年。可以说，湘南是世界农业发源地之一。
炎帝又制作耒耜，以利耕耘。《易经·系辞》：“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8]《湖南阳秋》引《湖湘传闻》：“帝之匠赤制氏，作耒耜于郴州之耒山。”[9]说明神农发明了耒耜式制，命木匠赤制在耒山制作，颁赐衡湘山水。北宋名臣范仲淹在《四民诗·农》中写道：
圣人作耒耜，苍苍民乃粒。国俗俭且淳，人足而家给。
九载襄陵祸，比户犹安辑。何人变清风，骄奢日相袭。
制度非唐虞，赋敛由呼吸。伤哉田桑人，常悲大弦急。
一夫耕几垅，游堕如云集。一蚕吐几丝，罗绮如山入。
太平不自存，凶荒亦何及。神农与后稷，有灵应为泣。[10]
出土的耒（上）和耜（下）
明代《一统志》写道：“耒水出郴州之耒山是也，水西北流经耒县。”郴州耒山在汝城县南十里，是耒水的发源地。汝城县在清朝时称桂阳县，《同治桂阳县志》载：“耒山，在县南五里，即城头寨，绝岸峭壁，高二百步，周回一百二十丈。”《寰宇记》载：“耒山在郴州义昌县，考县址与城头寨邻，其南来水流山寨脚，即耒水也，山下水深莫测，山形首耸，身扁而平，俨一耒耜，又名天马山，汉书地理志桂阳郡郴县耒山耒水所出。”这就是说，耒山即现在的天马山，脚下的河流即耒水。天马山远看像龙头，近看像一耒耜。相传神农炎帝初期曾在此受天马山形状的启发发明耒耜，开创原始农耕文明。城头寨由此成为华夏农耕文化的发源地之一，故又名神农寨。
炎帝的臣子赤粪发明了杵臼。《吕氏春秋》载：“赤粪氏作杵臼。”《湖南阳秋》引《衡湘传闻》说得更清楚：“赤粪作杵臼于舂陵，尚有遗臼留焉，舂溪之所由名也。”[11]《水经注》也说：“水出舂陵县北二十里仰山，南径其县西。县本泠道县之舂陵乡，盖因舂溪为名矣。”[12]舂陵是个古郡，在今九嶷山，即宁远柏家坪镇。据史记载，秦在今湖南宁远东北置舂陵，后废。
杵是舂米或捶衣的木棒。臼是舂米的器具，用石头或木头制成，中间凹下。杵臼就是舂捣粮食的工具。割禾的石镰也是神农发明的。杵臼和石镰都是古老的谷物加工农具。
炎帝的臣子丁谋发明了水利工程。《湖南阳秋》载：“丁谋凿山以通水脉。”[13]《春秋钩命》载：“神农氏之臣，有丁谋。”《华阳国志》载：“古有力士五丁，开蜀山。”[14]
水脉的含义较广，指自然界中水的各种变化和运动现象，即江流、河流等水流，还包括地下泉水，这些都是灌溉农作物和生活用水的必需。
炎帝的另一个臣子赤松子则观测气象。《湖南阳秋》载：“赤松为雨坛，以祈时雨。”[15]《尸子》曰：“神农之理天下，欲雨则雨，五日为行雨，旬日谷雨，旬有五日时雨，万物咸利，故曰神雨。”[16]《列仙传》曰：“赤松子者，神农时雨师也。服水玉，以教神农，能入火自烧。往往至昆仑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中，随风雨上下。”[17]东晋盛弘之所著《荆州记》载：“湘东有雨母山，山有祠坛。每祈祷无不降泽，以是名之。”赤松子坛在当时就已存在，而且祈雨灵验，雨母山因此而得名。《湖南阳秋》载：“衡湘所在，留赤松之坛，茶陵云阳山，衡阳雨母山，其坛皆在高山之巅。”[18]
衡州府知府黄岳牧书“邑有圣陵”于炎陵故道
衡阳雨母山不仅有“赤松之坛”，而且还有赤松观。雨母山赤松观为衡阳最早的道教场所之一，明、清两朝时曾多次修缮，后来毁于1944年衡阳保卫战的炮火之下。2010年赤松观重建，2013年5月落成。
根据传说，炎帝神农氏发明农具，教民稼穑饲养、制陶纺织，尊号神农，并被后世尊为中国农业之神。这一从渔猎到田耕的历史转变，推进了从蒙昧到文明的过渡，以及从旧石器时代向新石器时代的跨越。
安居乐业的先民又为疾病困扰，神农为民找寻治病解毒良药，几乎嚼尝过所有植物。《淮南子·修务训》载：“神农……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一日而遇七十毒。”[19]神农在尝百草的过程中，发现了具有排毒祛病、养生保健作用的中药，故先民封他为“药神”。他走遍了湘南几乎所有高山。
相传炎帝南巡湖南，经石牛峰，适逢大雨，避之岩洞，误尝断肠草（火焰子）（“断肠草”不是一种植物的学名，而是一个通称，泛指那些能引起呕吐等强烈反应的剧毒植物，如伏毛铁棒锤、芹叶铁线莲、狼毒、钩吻等）而崩，葬于酃县境内（汉朝的“酃县”指今衡阳市东区一带）长沙茶乡之尾。茶乡之尾原属衡州府，今属株洲市炎陵县鹿原镇鹿原陂。从晋朝起，鹿原陂就有炎帝陵的记载。又传此山自神农幸临，每遇灾岁，黎元祈祷，便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故山名曰“神农山”。
衡南县神农山
炎帝神农祠位于衡阳石牛峰南侧的车江镇神农山顶，始建于唐贞观十三年（639年），于乾隆、咸丰年间两度修复，1993年重修，保持古迹原貌，增其旧制。祠堂坐东北朝西南，戏台、前殿、二殿、三殿、观音堂均筑于神农山中轴线上。两边厢房有观音殿、大王殿等，祠宇建筑雄伟，工艺精致。1996年11月，炎帝神农祠被衡南县人民政府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目前，炎帝神农祠整体开发规划和各项配套设施正日益完善，将成为广大炎黄子孙朝拜先祖、旅游观光的好去处。
对炎帝的祭祀，始于黄帝。《路史·后纪》云：“黄帝崇炎帝之祀于陈。”《轩辕黄帝传》亦云：黄帝“作下畤，以祭炎帝”。[20]《列子·汤问》载：“楚之南有炎人之国。”[21]意思是说楚国的南方有一个炎人国。衡阳这片地方正处于当年楚国的最南边。《汉书》说：“南方之神炎帝，乘‘离’执衡司夏。”[22]炎帝是南方之神，他坐着日车，拿着平衡之器。据说，衡山与衡阳的得名就与这平衡之器有着直接的联系。清代王万澍的《衡湘稽古》就说得就更加清楚：“炎帝为衡山君。”[23]
有意思的是，炎帝安睡在衡阳一侧的炎陵，舜帝安睡在衡阳另一侧的零陵，连成一线，衡阳刚好处于中央。这似乎在昭示着，以衡阳为中心的湘南这一片土地在远古绝对是一块非凡之地。
[1]王万澍：《湖南阳秋》，岳麓书社，2012，第409页。
[2]蔡元培：《诸子集成 6》，岳麓书社，1996，第486页。
[3]李元度：《南岳志》，岳麓书社，2019，第329页。
[4]王万澍、王国牧：《湖南阳秋》，赖谋深点校，岳麓书社，2012，第410页。
[5]王充：《论衡》，陈蒲清点校，岳麓书社，2006，第218页。
[6]班固：《汉书 下》，岳麓书社，2008，第985页。
[7]袁家荣：《湖南旧石器时代文化与玉蟾岩遗址》，岳麓书社，2013，第212页。
[8]兰甲云译注：《周易通释》，岳麓书社，2016，第266页。
[9]王万澍、王国牧：《湖南阳秋》，赖谋深点校，岳麓书社，2012，第410页。
[10]范仲淹：《范仲淹全集》，李勇先等点校，中华书局，2020，第22页。
[11]王石澎、王国牧：《湖南阳秋》，赖谋深点校，岳麓书社，2012，第411页。
[12]郦道元：《水经注》，谭属春、陈爱平点校，岳麓书社，1995，第554页。
[13]王万澍、王国牧：《湖南阳秋》，赖谋深点校，岳麓书社，2012，第411页。
[14]同上书，第412页。
[15]同上。
[16]汪继培：《尸子疏证》，魏代富疏证，凤凰出版社，2018，第92页。
[17]白宪娟、锁晓梅：《先秦两汉文学涉医文化文献辑要》，兰州大学出版社，2020，第318页。
[18]王万澍、王国牧：《湖南阳秋》，赖谋深点校，岳麓书社，2012，第413页。
[19]刘安等：《淮南子》，岳麓书社，2015，第203页。
[20]刘永国：《炎帝神农传说故事》，武汉出版社，2021，第228页。
[21]李耳等：《文白对照老子 庄子 列子》，张震点校，杨伯峻等译，岳麓书社，1996，第524页。
[22]班固：《汉书 下》，岳麓书社，2008，第1171页。
[23]张千山主编：《邵阳文库·甲编043 李鸣高集》，光明日报出版社，2016，第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