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0,渔耕牧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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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挖参人 冻狗子

提起东北采参人,离不开避不过的一个词就是:闯关东!

自当年清庭开放东北封禁之后,无数遭了灾受了难,在老家活不下去的齐鲁人和燕赵人离开关内,为了活命,来到东北定居。

当时的他们所能从事的工作,也无非是和当地的其他人一样,开荒,种田,因为抛家舍业逃难而来的这帮人,都是穷苦人,真是在老家活不下去了,才会选择举家逃难,背井离乡。

可即便是开荒种田,在大山里从头干起刀耕火种的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是路上没了亲人,只剩自己一个,这个活儿就根本干不了。

于是,当时的那些孤身一人的,就只能选点“俏活儿”干。

身板好的,有劲儿的,去了山里当伐木工,每天挥舞八斤大斧,从天明干到天黑。

胆子大的,就去做放排人,吃排饭,一年到头挣一回两回的钱,暴富率很高,死亡率也是等平。

拿过枪的人里,有良心的去当看家护院,或者去给人当教师、当兵。没良心的,直接就进山做绺子、胡子,天天吃的都是打食,都是刀口饭。

以上这四个行当,无一例外,都有入场要求,都得是年轻人才干得了,就连最简单的伐木工,那八斤的斧子抡一天,也是个要命的活儿计。

那,这闯关东来的人里,总有老人,总有身体不济的年轻人呐。他们也不想死,他们也想活着,他们能做什么呢。

只能去选那个门槛儿最低,低到没有的工作:放山挖参!

宋代的《太平御览》里记载,早在东汉时期,就有人在长白山挖参,只不过,那时候还分党参和辽参,二者并称,到了清朝,辽参成了宫廷里的贡品,这才压了党参一头,成了价格昂贵,民间几乎得不着也见不着的宝贝。

挖参人主打一个:事已至此,爱咋咋地。

拿着一根一米半的索扒拉棍儿,背上一个月干粮,直接就往苍茫的长白深山里钻,什么熊狼虎豹,什么毒蛇猛兽,就当没有。

它有我也没办法,我还是得去,这就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陈志恒上辈子虽然混起来的晚了点,但是他到底也没困苦到无可奈何,只能去挖参的地步。

关于挖参人的事情,他都是在雪天躺在猎人窝棚里的时候,听同行的那些为了打发时间,一刻不停的说话的老猎人们讲的。

所以,陈志恒虽然没去挖过参,但是关于挖参的那些事儿,他多少是懂一些的。

说到挖参,说到鹿角和鹿骨,这都源于挖参人的那些说道儿。

那些进山的挖参人,虽然一开始几乎都是耍单帮儿的,但,有人会挖,能总结经验,运气好,就总能出货,有的人呢,就反过来,就差饿死了。

会挖参的,自然就众星捧月,总有人跟着捧着,奢望捡捡人家的好运气,希望学着点能耐,这一来二去的,时间长了,就诞生了叫做【参帮】的东西,各式各样的规矩也就出来了。

一个参帮通常不到十人,而且只有一个领头的,被尊称为【参把头】。

进山之前,拜把头神,找一个大树墩子,摆贡品,烧香。

进山之后,由把头确定方向、地点、路线,采参人一子排开,每人相隔二十来米,手拿索扒拉棍儿拨草寻参,顺便妨个蛇,在发现人参之前,所有人不许说话,不许吃喝,有问题就用棍子敲树。

等找到了人参,因为山财得自山神爷的缘故,不许乱喊,不让说参,只能叫棒槌。这时,一个人喊出棒槌,把头就要问他:几品叶?

这个【品叶】就是人参长出来的副叶的小叶片数量。

一枚三片小叶称一品,叫三花,这是最小的能采的参。

往下,一枚五片小叶为二品,叫巴掌,两枚五片小叶三品,叫二甲子,再往下都是五片小叶,数量逐渐增加,四品叫灯台子,五品叫四匹,六品的则称之为【宝】。

传说人参能长到七品,陈志恒也不知道真有七品的话,它该叫个啥。

反正,五品以上,那就是大棒槌了,都能叫宝贝。

那个《大宅门》里面那卖参的老头,一个野参卖了百草厅2000两白银,最少得是五品的大棒槌!

挖着人参了,要栓红线,铺红布,其实这也好解释。山高林密的,一采参一下子围过来十多个人,有过那一个不小心就踩上的事儿,栓个红绳,醒目些,红布铺地,则是为了接住参籽。

挖参的时候,因为要保证其完整性,一个须子都不舍得挖断,所以要先用磨过的硬鹿角撅开旁边的土和杂草,然后用带弧度的鹿骨钎子仔细挖开,这是为了不让人参见了五金之气,泄了元气,其实说白了就是硬金属容易碰着就给挖坏了,鹿角和鹿骨又带弧度又圆润,不容易碰坏了品相而已。

一棵参挖三四个小时,那是正常事儿,所以挖参人常年跪地挖参,腿脚都不太好,《大宅门》里那卖参的老头儿走路一只腿瘸,属于是细节拉满了。

这样想起来,陈志恒回想刚才这个问价儿的老头儿走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是一条腿不太灵巧,那就更不会有错了。

这老大爷,铁是挖参的!

“老大爷,您这是,把头下山啦。”

听着陈志恒这么问,老头儿也是抬起头,似乎没想到自己问个价儿还让人看露了底了。

“哎呀,啥把头不把头的,冻狗子一个。”

挖参人想发财,其实不太容易,哪那么多大棒槌挖呀,多数都是穷困潦倒,连个房子都没有,只能找个背风的山沟子,整点木头树枝啥的,搭个窝棚,以山洞和马架子为家,时人称之为:洞沟子。

又因为冻、冬、洞同音,所以挖参人自嘲为:冻狗子。

这一类的挖参人,一直是耍单帮儿的,隔离俗世,离群索居,对外界的一切变化都没有察觉。

46年的时候,吉省有个叫桦甸的地方,有个冻狗子下山买火柴,见人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张帅现在还硬不。

陈志恒看这个老头儿能说会道的,也没有长时间不和别人交流导致的说话不利索之类的问题,估计他肯定也不是耍单帮儿的冻狗子,就是人家不认识他,跟他这个陌生人说不着而已。

“老大爷,你这是买鹿角,又准备进山?”

老头儿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爷们儿,你也是……拿棍儿的?”

“哈哈哈,我不是我不是。”

陈志恒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背后的布条子,又指了指那个鹿角:“我是猎鹿的。”

“猎鹿人?!”

“嗯。”

陈志恒点头应道:“猎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