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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话 下
夜,深沉而静谧,月光如银纱般透过大厅上方高大的窗户,洒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厅内的轻纱帷幔,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泰温·兰尼斯特身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袍,袍上金线绣着狮子的花纹,在月光下隐隐闪烁。
泰温站在发呆的詹姆身旁,嘴角微微上扬,伸手轻轻搭在詹姆的肩膀上,目光深邃而悠远:“知道我们家族另外一个名字吗,詹姆?”
詹姆,皱了皱眉,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眸中满是疑惑,微微前倾身体,追问道:“另外一个名字?父亲,我从未听说过。”
公爵轻声说道:“叫做莱顿...在那机灵的‘兰恩’创建兰尼斯特家族后的千年,来自厄斯索斯大陆的安达尔人像是饥饿的狼群,闯进了维斯特洛大陆。”
“安达尔人掌握了铁制武器,身穿闪亮的钢铁盔甲,还有七神的信仰。”
“这些安达尔人一踏上这片土地,就对还在使用青铜武器的先民和森林之子展开了疯狂的屠杀。”
“那些机灵的、愿意皈依七神的先民,保住了性命,而那些固执地不信仰七神的,只能狼狈地逃到了北境……”
说到这里,公爵顿了顿,缓缓走到一旁的桌子边,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晃动着,酒杯中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公爵抿了一口红酒,润了润嗓子,这才接着说道:“而那时候西境的兰尼斯特,面对掌握强大武器的安达尔人入侵,就像一头被猎人围住的困兽。”
“虽然兰尼斯特持续进行了百年的抵抗,但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泰温放下酒杯,静静地凝视着詹姆,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詹姆挺直了身体,专注地看着父亲,眼中满是对家族历史的好奇。
“当时有一个叫做乔佛里·莱顿的安达尔人军阀,他身材高大,手握重兵,实力不容小觑。”泰温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
“兰尼斯特在和安达尔人的战争中,就像逐渐被海浪侵蚀的石头,日渐式微。”
“兰尼斯特主支的男性全都死在了战场上,只剩下一名独女。最终,兰尼斯特的老国王,这位曾经征战无数的战士,也不得不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他选择了妥协,把女儿嫁给了乔佛里·莱顿,但他也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乔佛里·莱顿改姓兰尼斯特,并最后加冕他为凯岩王。”
“随后兰尼斯特家族改信了七神,整个西境就像一片被暴风雨席卷的草地,彻底沦陷在安达尔人的铁蹄之下。”
“西境所有的先民,凡是不改信七神的,要么被残忍地杀死,鲜血染红了大地,要么被无情地驱逐,踏上那未知而凶险的逃亡之路。”
泰温说完,双手抱在胸前,紧紧地盯着詹姆,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詹姆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震惊,他微微张开嘴巴:“那我们,只是安达尔人与先民的混血?”
泰温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红酒在杯中打着旋儿:“关于我们兰尼斯特先祖,‘兰恩’,我们进行了美化的宣传,说他是通过智慧骗取的凯岩城。”
“但真相究竟如何,又有谁知道呢?如今西境剩下的先民,已经寥寥无几了。”
“我们手下大部分的西境领主,都是我们那先祖乔佛里·兰尼斯特一世的手下。现在你清楚了吗,詹姆?”
泰温向前走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坚定而冷酷,冷声道:“我们兰尼斯特的本质,就是靠着暴力、掠夺、清洗…才成为西境的主人。”
“还有背叛...”詹姆内心呢喃道,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你翻开那些所谓的维斯特洛史书就是这样,只有...征服..或者被征服...”
“那些所谓的‘传奇’故事,往往都是胜利者为了美化自己的暴行而书写的暴力史诗罢了。”
泰温公爵神色冷峻,打量着站在跟前的詹姆。
詹姆微微低着头,金色的发丝垂落眼帘,在父亲讲述那些兰尼斯特隐秘历史时,他的眼神里满是惊讶,沉浸在沉思中。
泰温公爵伸出手,动作沉稳,轻柔摩挲着詹姆的金色秀发,声音低沉:“在维斯特洛,整个南方除了多恩,已然是安达尔人和七神信仰的稳固地盘。”
“河间与谷地,还有些许先民贵族的影子,而信仰旧神的纯粹先民,如今仅存于北境。”
詹姆微微颔首,语气平静透着笃定:“父亲,我明白你的意思。”
泰温轻叹一口气:“我们不像河间或是谷地的贵族,能在先民与安达尔人的身份之间灵活周旋。”
“学城、七神教会,甚至王室,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我们西境。”
“数千年来,西境与北境的联姻寥寥无几,信仰、文化与经济的巨大鸿沟,让我们几乎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泰温站起身来,缓缓踱步,他的身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
“坦格利安的“征服者”伊耿能轻松征服七国,龙固然是恐怖的利器,但更重要的是七国内部的纷争与不和。”
“坦格利安家族既非安达尔人,也不是先民,他们是瓦雷利亚人...”
“七国的领主们选择了坦格利安,一则是忌惮那恐怖的龙焰,二则是七国需要一个公正的裁判,来终结这无休止的战争与纷争。”
“自坦格利安登上铁王座,七国迎来了久违的和平,王室也在极力平衡安达尔人、先民、洛伊拿人(多恩)各方势力,调和七神教会与旧神信仰之间的矛盾。”
泰温双手抱臂,神情悠然说道:“这便是坦格利安的天命,也是七国赋予他们统治的法理与宣称。”
“即便如今坦格利安的龙早已化作传说,但各方势力依旧承认他们为统治七国的君王。”
詹姆目光坚定,冷静开口,提出了内心的想法:“父亲,倘若坦格利安王朝轰然崩塌,又或者被他人取而代之,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泰温微微一怔,锐利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刃,紧紧锁住詹姆,仿佛要把他的心思看穿:“新的王朝若无法妥善平衡各方利益,七大王国必将分崩离析,那将会是一个血腥的时代…”
泰温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问道:“詹姆,你为何突然有此疑问?”
詹姆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父亲,我有点担忧伊里斯国王。”
泰温听到“伊里斯”的名字,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这有什么好担忧的,即便铁王座上坐着的是一头猪,昏庸妄为,但坦格利安历经三百年的统治早已深入人心,在世人眼中,他们依然是唯一的正统。”
“坦格利安的号召力,至少在维斯特洛的小贵族还有骑士平民们心中,依旧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难以撼动。”
泰温看到詹姆依然满脸担忧,语重心长地说道:“在我看来,只要坦格利安不触碰我们这些公爵的底线,我们还是会依旧奉他为君王。”
詹姆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追问道:“倘若国王彻底疯了呢?”
泰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夜风吹进大厅,烛火剧烈摇晃,忽明忽暗的光影将父子两人的身影拉得扭曲而诡异。
半晌,泰温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詹姆,沉声说道:“西境自保,不成问题。”
随后,公爵的眼神里透露出十足的自信:“更何况,我对雷加王子寄予厚望。只要他登基为王,有我辅佐,王国绝不会有任何风险。”
詹姆看着自信满满的父亲,心中暗自叹息,父亲啊,您又怎会知晓,这对坦格利安父子未来将会做出何等荒唐的举动!
就在父子俩沉浸在这场严肃的交谈中时,大厅的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一个少年侍从,焦急的冲了进来。
詹姆转头望去,透过大厅外倾洒进来的月光,他认出那个侍从正是自己的手下马克。
马克气喘吁吁,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一路飞奔到泰温和詹姆面前,一边喊道:“公爵大人、少爷,夫人要生了!”
坐在主位上的泰温不禁吸了一口凉气,旁边的詹姆眼神陡然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