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傻妹妹顾盼盼捏着兔子站在门口。

幼儿期的高烧夺取她全部智慧，只留给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她抖着手，把手机递给开门的沈茉莉，“哥哥呢？”

手机上，我的尸体泡烂，五官模糊，可顾盼盼一眼看出是我。

可沈茉莉看也不看，不耐烦地挥掉盼盼的手机。

“又来找你哥？顾盼盼，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不许来我家！”

妹妹一年多不来一次，在新闻上看到哥哥的死讯，焦急的想来确认。

却得到沈茉莉冷漠无情地怒骂。

顾盼盼捏着手里的兔子，眼角渗出眼泪。

“对…对不起，可是…可是手机上说…”

沈茉莉一脚把地上的手机踢的更远。

“你为了来我家，找的借口也越来越荒谬了吧！手机都敢说？手机上说得有几个是真的？”

顾盼盼蹲下来捡手机，眼泪流了满脸，嘴里还执拗地念着“哥哥。”

沈茉莉怒火冲天，“哥哥！哥哥！想知道是吧，你哥哥死了！”

说完，沈茉莉“咚”的一声关上门，把我妹妹关在门外。

我飘在空中，几乎想要跪下来哀求。

这是我唯一的妹妹，唯一的亲人，你对我再狠，我都可以理解，可为什么如此残暴的对待一个傻女孩？

只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吗？

沈茉莉翻了个白眼，靠在裴然肩头，“他们兄妹怎么都这么恶心？想见哥哥就算了，还用哥哥死了来骗我？就不怕谎言成真吗？”

裴然并不理她，匆匆在手机上，帮我寻找“真爱”。

瞧见一个个性感裸露的女孩从他的照片库刷过，沈茉莉终于冷了脸。

“裴然，你手机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美女的照片？”

裴然动作手指微颤，“宝宝，我这不是为了你能离婚吗？你怎么还生气了？再说，你的家里不也有和铮哥的结婚照吗？我也没说什么啊？”

沈茉莉忽然站起，冲进卧室，拿出我们唯一的结婚照，疯狂撕碎。

“那能一样吗？阿然，我是因为你出国才赌气和他在一起的！你不能用我们荒谬的婚礼刺痛我！”

沈茉莉双眼充血，像一只疯狂撕咬的母狮。

仿佛我不是对她疼爱有加的丈夫，也不是陪伴十五年的竹马。

我是她一生的案底，是她终身的败笔。

说着说着，沈茉莉更气，她举起手，露出无名指上光秃秃的结婚戒指。

“你看！这戒指还是你送我的呢！就算你走了，我也一个人戴了那么多年！你的呢？你的戒指又扔在了哪里？”

我飘在半空，后知后觉地笑，怪不得沈茉莉始终带着这枚戒指，怪不得她始终不肯收下我的蓝宝石和钻石。

原来不是我的戒指不够好，而是她连心的位置上，早已暗许她的白月光。

裴然抓住沈茉莉飞舞的手，献上一吻。

“陈年旧事而已，提它做什么？等你和铮哥离了婚，你要多大的钻戒，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沈茉莉的怒火瞬间平息，她卧在裴然怀里，当回那个我从没见过的、乖乖听话的妻子。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骗我！”

“这个该死的顾铮跑到哪里去了？越着急找他，越找不到他！”

顾铮就在你身后，看你和裴然小情侣一样吵架又和好啊？

你想找我吗？可惜我死在蔚蓝冰冷的大海，我活生生的样子，再也不会被你看到了。

我低头一笑，看见沈茉莉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警察。沙滩上发现一具尸体，经过确认，尸体主人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您的。”

“请您现在来医院，对尸体的身份进行确认。”

明明是个好消息。

可我的不安从心底滋生。

……

尸体是我妹妹的。

她那个笨拙的脑子，在听见没了父母，又死掉哥哥的消息后，不知何以为家。

只是傻乎乎的去了海滩，一跃而下。

这是她能想到，唯一团圆的办法。

我飘在半空，胸口仿佛被割了个口子，又疼又冷。

如果家门口，我能跟上她就好了！如果汪洋大海中，我爬上救生艇就好了！

可妹妹的尸体旁，沈茉莉抓着裴然的胳膊，居然笑起来。

“你看，我就说不是顾铮吧，上次海难死了上百人，这次的小事故又算得了什么？”

“他指不定犯了什么病，跑哪跟我生气去了！我才不管着他！爱去哪去哪！省得我看见了心烦！”

相识十五年，我没有一次生过她的气，只有她抓着我拼命撕咬。

沈茉莉确认完顾盼盼的尸体后，拉着裴然，转身想走。

可转身瞬间，工作人员推进一具尸体。

“好可怜啊，尸体都泡烂掉了，也没有任何个人信息，好不容易做完尸检，他的家属又不肯接电话。”

一只泡到手从白布下坠落，空荡荡的展示在沈茉莉身边。

无名指上被撕咬过的、戒指一样的丑陋疤痕乍然显现。

我浑身仿佛被海水浸透，被木板敲打。

这具尸体，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