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宫金碧辉煌，里面是我见过两次的皇帝。

第一次，我高中状元，他御笔朱批，为我提名“白衣卿相”。

第二次，我跪在台下，他身披龙袍，高高在上地睥睨着我，“燕家的事，跟你有多少关系？”

我的灵魂随之一抖，听见皇帝苍老威严的声音，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再次在我头顶炸响。

“人呢？上刑吧。”

一旁等着动刑的人，握紧茶刀，跃跃欲试。

赵持陪着燕昭慌慌张张地跪拜在地，瑟瑟发抖。

“叶清宴他…找不到了。”

皇帝重重拍响桌子，“找不到他，刀子可就要扎在你们的身上了。”

燕昭浑身一抖，赵持死死抱住。

“陛下，微臣，有办法逼叶清宴出来。”

燕昭抓紧赵持的衣袖，困惑地盯着他。

我同样迷惑地望着他。

我人都死了。

他还能怎么逼我出来？

赵持勾起嘴角，拍拍手。

他的手下从殿外拖来一个破衣烂衫、发鬓凌乱的老夫人。

我娘！

是我娘！

他们怎么能如此狠心地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我立刻飘到我娘的身边，想扶起她，抱住她。

告诉她，儿子不孝，没能让您享清福，反而害您背了一身的骂名。

可我娘满脸血污，垂头丧气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的灵魂碰不到她，甚至不能吹动她鬓角一缕头发。

我脖颈儿的青筋暴起，央求地看着燕昭。

这是我的娘亲啊。

她曾拎着一篮柴鸡蛋，踉踉跄跄地来将军府看望我们。

她也曾拍着燕昭的手，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为她戴上我们家祖传的玉镯。

而此刻，燕昭的手腕空空如也。

早就没有玉镯的影子。

玉镯呢？

我后知后觉的想起，玉镯早被她亲手摘下，扔回我的脸上。

我现在又怎能央求她，去救我的娘亲？

燕昭果然听不见我带血的诉求，她垂头跪在原地，不肯看我娘一眼。

反而是赵持。

他意气风发，跪在皇帝面前，讨好一般开口：

“这是罪臣叶清宴的娘亲。审问她，就一定能知道叶清宴的去向。”

皇帝朝着赵持微微点头，对他的手段赞同至极。

“叶清宴呢？”

我娘瑟缩在地，手指都动弹不得。

听见我的名字，却强撑着，呼出一口气。

“我儿子他，是清白的！”

赵持一笑。

“陛下您看，这老夫人竟说清白，她一定是见过叶清宴的！”

“不如我们施以极刑，让她快点开口！”

世上唯一信我的人，是我的娘亲。

我眼眶酸涩，眼泪滚滚而下。

我娘已经浑身是血，一看就是动过刑的！

你们还想对她做什么？

我奋不顾身地拦在施刑人身前，可他们撞过我的灵魂，径直走到我娘亲的身边。

“得罪了，老夫人。”

白刃进，红刃出。

茶刀四寸长的刀刃直勾勾插进我娘的身体。

处处都奔着不致命的地方捅。

我娘原本奄奄一息，此刻却疼得瞪圆了眼睛，满地打滚。

可就算如此，她的嘴巴里，也只有一句话。

“叶清宴是清白的！”

我亦疼得浑身发抖。

整个人像是冬天雪地里，被人扔进冰窟窿里的小白兔。

我拼死挣扎，可冰冷的冰水仍然不受控制的涌进我的嘴里、肺里。

“陛下，可以停了！”

燕昭尖锐地嘶吼，请求停止这场单方面的凌虐。

我来不及感恩戴德，径直扑倒在我娘身边，伸手捂着她身上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

希望她能少疼一点，少流一点血。

可赵持如同地狱修罗一样，继续开口。

“陛下，燕小姐的意思是…”

“叶清宴一向仁孝，此刻却迟迟没有露面，想必是还没有听说他娘受刑的消息。”

“不如我们带他娘上城楼，让所有人都看着，他娘为他受到怎样的屈辱和酷刑。”

我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死死盯着赵持。

就这么恨我吗？

恨不得我娘和我，一起去死？

皇上挥挥手，准了赵持疯狂的决议。

大雪纷飞，行刑人拖着我娘，一步一步走到城门口。

我娘身上渗出的血蜿蜒一路。

嘴里还不停呢喃着：

“不是清宴，清宴不会做这种事的…”

皇帝大概听得不胜其烦，挥挥手，把我娘抵在巍峨的城楼之上。

下面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造孽啊，昨天刚跳了一个，今天又来？！”

“这老夫人看着眼熟，是不是那位的娘亲？！”

“啊，他娘可是个大善人，除了这个儿子，没干过别的坏事！大雪天还给我送过棉衣呢！”

赵持冷冷一笑，“儿子犯罪，做娘的当然要一起来担。”

言毕，我娘又被推出城楼几步，在冷风中，摇摇欲坠。

我不断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团又一团，冰凉的绝望。

“陛下三思！燕小姐三思！”

城楼下，一团黑影不顾周围人的阻拦，用头死死磕在地上。

是跟了我十五年的小侍卫。

他声音沙哑，却竭尽全力，拼命嘶吼。

“叶儿哥一向和老夫人最为要好！”

“如果老夫人出了什么事，叶儿哥无论如何再难原谅自己了啊！”

赵持和燕昭相视一笑。

“一个罪臣，还说什么原谅？”

“我们不会处死他，已经是皇威浩荡了！”

小侍卫的头死死贴在地面上，似乎沉重的无法再次抬起。

“可叶儿哥…已经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