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才之别 缘法之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交上了手中的蚀文。
其中自然也不乏那天资优异者，甚至还有人用出了足足五种蚀文......虽然最后一种是被勉强添进去的，以至于文章整体都变得不够连贯、通顺，乃至是词不达意。
但在外人看来，这确实就是天资优异的表现。
只可惜，这种人显然无法让在桃树下酣睡的老人侧目。
阴氏一族缺天才，事实上整个玄黄寰宇也没有哪个宗门家族不缺天才。
但他们不缺这种，唯有不入流的小家小户才会当做宝贝的不入流天才。
如果他将来不能打磨心性，在阴氏一族中的成就，只怕也就与刚才那个人相去不远。
由于是临时遴选的缘故，此次参加的人数自然是颇为寒酸的，不久之后，甲等三闱就变得空旷了起来。
包括阴无脩在内，也仅剩下三五个人。
除却那个衣着颇为光鲜，天资不凡的阴无堰外，竟然还有一个他的跟班。
细看之下，竟恰恰便是那个说‘卯时三刻’的人。
而此人也恰恰是剩下的几个人中，首个交上蚀文的......六种蚀文，通篇流畅，可以说是已然将这六种蚀文初步运用纯熟了。
以他二十岁出头的年岁来看，天资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而他也如愿得到了老人的一记侧目和勉励。
但当他收拾完东西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下山的青石小径上，将目光落在了闱场正中，那个额头已经隐隐冒汗的阴无堰身上。
显然，他与阴无堰并不仅仅只是跟班那么简单，只怕还有依附的关系。
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阴氏十三房，每一房都有近千弟子，但除却那上三房外，金丹修士却基本都是个位数。
那些出身不佳者为了自身道途顺遂，自然便会寻一位大人物依附。
而此时场中的阴无堰，则正面色紧张的用一种从东海修仙界流传过来的，被称作梵纹的蚀文做着收尾。
这是他压箱底的本事，也是他骄纵的底气。
只因梵文蚀文除却悟性外，还讲究一个根性，算是除却剑纹之外最难修习的一种蚀文。
而他却靠着天资，硬生生将之勉强吃透，并用在了文章中。
须知即便是那些修为高深之辈，在没有根性的情况下，想要吃透梵文也只能靠下苦功夫才行。
是以此人天资，着实是不凡的，便是放在往年的正式遴选上，也并非是毫无机会。
可惜这天下事不仅仅只讲天资，更讲缘法......
当细密的汗珠逐渐在鼻头汇聚，摇摇欲坠之时，他手中那支颇为不凡的紫竹笔却愈发稳当，神情也逐渐忘我。
笔下一勾、一撇、一圆，都愈发流畅，便连倚在树上瞌睡的老人也缓缓抬头，对着他打量起来。
而就在鼻头上的汗水终于滴落之时，他却陡然收笔，顺手一挥，便将那滴坠落的汗水打飞出去。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那滴汗水飞去的方向，竟恰好就是阴无脩所在的方向。
而此时的他，却也同样是在神情专注的笔意含锋，且目中神光愈发明亮。
只因当他将这篇已有腹稿的蚀文，逐渐落于纸上后，竟突然对那一拳一剑有了不同的感悟。
尤其是当他首次以水木蚀文，去描绘那一拳一剑中的生生不息之意时......需知蚀文本就是天地之道的载体。
而参悟蚀文，自然也就是在参悟天地之道......毫无疑问，这必将是一篇足以打破遴选记录的蚀文。
也必然是一次让他收获不菲的顿悟
只可惜，顿悟为参透天机，自有天地阻之。
而规矩亦是规矩，卷污则黜。
青石径上，那跟班陡然瞪大了双眼。
桃花树下，老人亦微微皱眉。
而席地盘坐的阴无脩，却依然兀自入神的参悟、书写着......而就在这焚琴煮鹤之际，一瓣桃花却缓缓飘落，在被那滴汗珠撞的翻飞的同时，也带着它一同跌落在尘埃里。
不见踪影。
听着耳边长出一口气的声音，老人淡淡一笑后便将目光重新落在那兴奋之情已然溢于言表，连笔墨都顾不得收拾，便举着自己刚刚书就的蚀文跑过来的阴无堰身上。
那朵桃花并不是出自他的手笔，因为规矩就是规矩，他虽然不喜欢繁文缛节，但有些规矩却并不是繁文缛节。
那朵桃花是出自他倚着的这株千年老桃树......须知这止天峰甲三乙六九处闱场上的阵法，可不是什么摆设，防范意外正是它们的本职。
不过这也终究是一番恩情。
而此番阴无脩既然与这株被倚做阵眼的老桃树结下了此番缘法，那待到它将来化形渡劫之时......自然亦要助拳一二。
此时那阴无堰已经满怀激动的驻足在老人十步之前，随后便迫不及待的将手中墨迹未干的蚀文奉上。
他的这篇文章不仅仅用了整整八种蚀文，而且内中还有半句梵文，虽然文章会稍有不畅，但却将他的天资水平全都展现了出来。
想来便是那些世家大派中的人，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倚在树下的老人却依然只是对他笑着勉励了一番后，便示意他可以下山了。
要说，这原也没什么，毕竟此前的那些人也都是这般做的。
但今日午后便是传法殿录入名册之时了，而此时让他下山......刹那间，他仿佛想到什么似得，猛地扭头朝阴无脩看去。
看着那个同样已然顿笔，却低头对着案上蚀文发呆的家伙，他的脸上如同开了大染坊似得，煞是精彩。
喉咙中也传来一阵‘嗬嗬’的声音，但好在他终究不敢，在这位辈分奇高的老叔祖面前露出什么丑态，猛地低下头，便将憋在胸中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但当他抬起头后，脸上却依然满是不解。
而那位倚在老桃树下的老人则在微微一笑后，伸手一招便将阴无脩案上那篇蚀文，无声无息的引了过来，送入了他的怀中
“你天资不差，但也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回去后好好修行，莫要负了你家长辈的一番心血”
看着手中的蚀文，阴无堰先是一阵不解，随后便又瞪大了双眼......脸上变得更加难以置信。
不仅仅是因为他也看出了这里面暗藏的玄机，更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个在文华馆中向来只是独自埋头研习，从不与人交流，且历次月试之时，也根本挺不过两轮的穷酸鬼，怎么可能突然就能做出这等连他也不明觉历的蚀文。
但事实已然摆在眼前，即便他再如何不甘，也只能颓丧的垂下头，下山而去。
同时也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日后定要好好打探一下这个穷酸鬼究竟是出身山外何处，哪个村哪个镇，然后......这般入神想着，却是对等在一旁的那个跟班连看都没看一眼。
而那跟班见此，也连忙快步跟上，只是跟上之前，他也没忘朝着倚在老树下的那位老夫子躬身一礼。
虽然由于出身低微，他并不知道这位老坐师的身份，但多行礼总归是没错的。
反正他上山这么久以来，也没少行过礼。
而倚在树下的老人也在对着那个跟班着重望了一眼后，忽然抬起头，对着身旁茂盛鲜艳的老桃树笑骂道
“你这家伙倒是好缘法，竟能与我阴氏的真传种子结下因果。想来如若我阴氏能够度过此番劫难，你那化形之日也算是指日可待了”
话音未落，那老桃树便仿佛听懂了一般，突然便梭梭摇晃了起来。
冥冥中，仿佛还有一串嗬嗬嗬的笑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