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凌落
张三是在大汗中醒来的，摸了摸汗湿的头发，无奈的打了一桶井水祛除身上的黏腻。
现在已经是三伏天，学塾那边的夫子许是也受不了知了的聒噪，在半月前宣布了暂停课业的打算，于是一群半大孩子就成了村子里比知了还要聒噪的野生生物。
张三没有去处，家里面的柴禾在五天前被塞满了，所以今天打算去阿婆那里去听听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
阿婆的家在村子里的一个小山坡的半山腰，这里远离村子的主要聚集地，而后又几乎可以俯瞰整个村子。
穿过茂密的竹林，张三停在了阿婆院子的门口，那里站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子，阳光透过竹林，斑驳的洒在地上，光线刚刚好，不至于阴森。
“大叔你好，感谢你昨天救了我，你认识阿婆吗？”
张三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空空的右手袖管又有些心疼。
男人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张三，然后用他那难听的声音开口道：“我不认识你说的阿婆，但是我想认识一下，所以在这里等着...”
张三有些奇怪，不认识然后认识一下是什么意思，但是眼前的男子昨天救过他，想来不会是坏人，而且阿婆这样一个独居老人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图的，她的生活来源都主要靠村民救济。
慌忙的推开院子的门，张三想要拉男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坐下，他去叫阿婆。
但是男子摇了摇头道：“还是要主人邀请的...”
从小就有些懦弱的少年干不出强求的事，只能慌忙的去看看阿婆有没有起床，以往的阿婆遵循着老年人的作息时间，早早就起床在院子的摇椅上晃荡，今日的院子却出奇的安静，张三也担心阿婆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阿婆的房子就三间小茅屋，一间做客厅，一间卧室，还有一个是厨房，在村子里来说已经算是大房子，想来阿婆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能力的人。
客厅的门开着，此时的阳光有些明亮，映衬着客厅里面漆黑一片，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看不真切。
闯过阳光进入客厅，张三有片刻的失明，而后看到阿婆就坐在餐桌旁的长条凳上发呆，脸色有一些病态的苍白。
“阿婆，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叫黑狗的爹来给您看看？”黑狗是同村的小孩，比张三小一岁，这种小山村为了孩子好养活，都会取个贱名，他的大名叫李修贤，是他爹去镇里花大价钱请读书人取的，他爹李明以采药为生，时间久了竟然懂了一些药理，村民有个头痛脑热都会找他来看看。
“不用了，小三儿今天找阿婆什么事？”阿婆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来帮阿婆担水，顺便听阿婆的故事的...嘿嘿...”张三有些不好意思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又想起门口的男子继续道：“门口有个大叔，不是我们村子里的，昨天还在河边把我捞了起来，他说来找你的...想要和你认识一下！”
阿婆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有不详的气息在她身上开始弥漫。
“他有说叫什么的名字？”
张三有些奇怪，许是外面的阳光又炽烈了一些，房间里面竟然暗了一点“没有说，他说他也不认识你，想认识你一下，我都请他到院子里坐一下，但是他说要等你这个主人邀请才行...”
“这样吗？倒是不能让别人久等...”阿婆说到这里便起身向外走去。
也许阿婆真的是老了，就这么点路走得慢还有些蹒跚，一身黑衣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深邃。张三有些好奇以往都是一身灰布衣衫的阿婆今天竟然破天荒的换了颜色。
......
张三跟着出来阿婆出来，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想着万一阿婆不稳，他还能扶一下，下次过来听故事就名正言顺一些，毕竟从山脚下的水井担水到半山腰还是有些辛苦的。
只是这个小心思落了空，阿婆终究是颤颤巍巍的走到门小院门口，两人隔着半人高的栅栏站着。
“因为一些意外到了这个村子，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过来冒昧叨扰...”
张三有些想要捂住耳朵，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声音不好听也不是个人意愿，反倒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阿婆没有回应，就这么站着，张三有些奇怪，为什么阿婆的衣服好像没有那么黑了。
“进来吧...”
张三已经在旁边抓耳挠腮了，阿婆终于开口了，今天的阿婆真实怪，往常虽然不太会有客人，但是有人来了，不会像现在一样和到访的人隔着院门站着，好一会再邀请人进来。
成年人的世界千奇百怪，张三在两人后面亦步亦趋，他没什么朋友，所以他有些好奇成年人是怎么交朋友的。
两人在院子中的小桌边坐下，阿婆回头看了张三一眼道：“帮我去挑两桶水吧...来得及的话，我给你讲那些故事...”
“嗯嗯...好的！”
张三有些欢喜，他本来就是听故事的，刚刚进来还悄悄看了水缸，水还有不少，水井就在院子边上，不过片刻就可以完成这件事情，然后安心听故事。
只不过刚刚拎起水桶，阿婆的话就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
“阿婆想要喝村子中央那口水井的水，小三儿你要辛苦一下了...”
张三的脸一下都耷拉了下来，这样一来一回就要小半个时辰了，不过也不能反驳，只能闷闷的拎着两个水桶出门。
......
“我躲在这里还是逃不掉吗？”
阿婆身上的黑衣渐渐褪色，原本沟壑纵横的脸上也饱满了起来。
“呵呵...我在外面站着了许久就是不想让你误会，不想还是误会了...”
男子仅剩的左手伸出隔空一点，原本极速褪色的黑衣不再变化，停留在了张三记忆中的颜色，快要变得年轻的脸也重新回到了原来的样子，甚至还要苍老一些。
“况且你即便是自爆也没法对我造成一丝伤害...即便我现在身受重伤，要杀你一个第二境初期的修道者，也不用花这么多心思了...”
阿婆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一半是禁术的反噬，一半是被男子的手段吓到了，虽然一切看上去轻描淡写，但是只有她知道，自爆能够被逆转，对方的手段到底是高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
“呵...”自嘲的笑了笑，老人摸了摸手上的祖母绿戒指开口道：“是我不自量力了，毕竟这种地方会有修道的人来，而且一来就找上我，容不得我不多想了...”
“从虚空的穿越过来，落脚点没法控制...”
男子没有多说，但是阿婆明白了，虚空中没有任何能量可以获取，全靠肉体力量破损空间才能走出来，能活下来除了实力还有运气，想必男子的右手就是这么失去的。
“我有些累了，想要找个地方停下来，了此残生，回想一下我过往的人生...我灵魂已经残破得厉害，估计还能活个十来年，所有的一切都将归墟，这个世界怎么样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男子面上毫无波澜的说着自己生死
“我打算和之前的自己做个了断，很喜欢这里的风景，打算在旁边起个竹屋，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不过转生之术建议你还是放弃吧...我很不喜欢。”
阿婆面色有些复杂，她在外面有死敌，打算在这里找机会将肉体和灵魂烙印做个替换避开那人的耳目。
转生之术是阿婆的父亲临死之前传给她的禁术，在将禁术传给她之前有言明，道术夺舍尚未出生婴儿的魂灵，有碍伦理天和，最重要的是具有修道资质的人大部分都是修道者的后代，没有人愿意自己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早就存在的一个人，所以转生之术是禁术，修道者人人得而诛之。
按理说虽然已经有目标了，而且已经在暗中准备，但是还没有实行，不应该被发现才对。
一时间，阿婆眼中的情绪无法控制。
“呵呵...不用惊讶，转生之术固然是禁术，但几乎修道界人人皆知的禁术便没有了神秘色彩了，而且转生之术都是有伤天和...除非有未了的心愿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归墟，重活一世听着美好，但是谁没个仇家亲朋的，改了灵魂烙印，但并没有改变你是原本这个人的本质，在成长起来之前被发现，也是身死道消罢了...”
听到男子的话，阿婆眼中明灭不定，他不知道男子说的话是真是假，包括他只剩十年的时光了，不过他不会杀人应该是真的，就他刚刚的手段，自己毫无反抗之力。逆转自爆在对方面前不过一指而已，即便要她痛苦也有太多手段了。
“您说您的时间不多了，为什么不去找家人和朋友呢？这个地方太过荒僻，几乎没有一丝的灵气...”
阿婆不自觉的带上敬语，也尝试去了解眼前的人，以方便以后的相处方式。
“呵呵...家人和朋友吗？，不见还能让对方少了一些烦恼，本来就打算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面对空间乱流的时候竟然还是挣扎了一下，既然如此就干脆想到什么做什么吧，看能不能没有怨念的离开，我也不希望死后留下怨念，再被人斩妖除魔...”
男子仿佛实在述说着和自己无关的话，然后看着眼前的老人道：“所以我可以做你的邻居吗？”
“当然可以！”阿婆回答的毫不犹豫，毕竟如果不同意，她怕被眼前的男子反手镇压。
男子起身鞠了一躬道：“那就感谢了，把我当普通人就好...屋子我会自己造。”起身巡视了周围一圈，仿佛是在找适合造房子的地方。
“哦...对了，我叫陈道一”
阿婆慌忙起身，想要阻止陈道一的鞠躬，但是又不敢伸手。
“我叫花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