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榕城1
前往榕城的火车上，方苡靠着车窗萎靡不振，眼下两坨乌青。
他抬眼看旁边某人。
何大师正捧着一本书埋头苦读，仔细一看，明晃晃地七个大字：《从零开始学创业》。
天道不公啊，同样是睡五个小时，为什么他的精神就这么好啊！
对面坐着两个女生，在他们两人刚坐下的时候，眼睛就亮了起来。之后四个多小时的车途中，女大学生一直偷瞄两人，时不时交换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方苡被她们看得浑身不自在，旁边这人又一声不吭，沉醉书中。他干脆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睡着睡着，方苡的头就歪到了何一隅的肩上，流出的口水把何一隅的衣服沾湿了一小块。
何一隅没什么反应，对面两个女生倒涨红了脸一脸兴奋，窃窃私语：
“我就说吧，我说什么来着！”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互相拉扯半天，其中一个女生这才扭扭捏捏开口了：“帅哥，想问一下…”
“不买。”
“啊？”女生愣住了。
何一隅冷淡抬眼：“不买保险不信教，不搞传销没有微信。”
说完不顾对面两个妹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推开睡得死沉的方苡，起身离开。
方苡一醒来就正好对上对面脸色不对劲的两个妹子，身边少了个人，他瞬间坐直了。
“小姐姐，你看到刚刚坐我旁边那个人了吗？”
对面一个妹子哼了声，没答话。另一个脸色稍微好些：“他刚刚出去了，应该是去上厕所了。”
方苡的心这才放下了些，何一隅现在等于他的保命神器，可千万不能离他太远。
方苡想了想，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打开微信，点开微信置顶那个深蓝色大海头像，在对话框打下：“爹，没钱了。”
这才几天，他的口袋就已经光速瘪了下去。现在钱倒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十分钟后，方苡再次打下一行字：“我看到正在输入中了，别想假装不在！”
这下回的倒挺快：“问你妈。”
方苡冷笑一声。老头子，跟我来这招是吧。
“那我顺便和老妈说一下你藏在…”
“您的支付宝已到账，五千元。”悦耳的声音在车厢响起。
方苡满意地咧嘴，抬头，刚刚回来的何一隅正拿看财神爷的目光看着他，两眼晶亮，仿佛方苡刚到账的钱落入的是他的口袋。
方苡默默握紧了手机。
对面的女孩们见到这两人“深情”对视的场景，满血复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悄咪咪你推我搡。
好不容易熬过四个多小时，终于能下车了。方苡提着自己的20寸行李箱走得飞快，恨不能马上消失在那俩女生面前。
只因临下车时，方苡无意中听到其中一个女生说：“你看他疲惫那样，一看就是昨晚太激烈了没睡好......”
只听到这句倒也没啥，方苡还不至于敏感到马上联想到自己，然而下一句......
“可是他男朋友也对他很好啊，就算在看书，一听到他说口渴就马上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还是草莓口味的，也太贴心了吧！”
方苡看着桌上喝剩的草莓猫猫牛奶一脸惊恐：？？
敢情……她们……说的……是……自己？
方苡没办法接受自己在两个漂亮妹子眼中的形象，但这该怎么解释？方苡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满腔怒火只能撒在何一隅身上。
“都怪你！”方苡一巴掌拍在何一隅肩上。
已经把《从零开始学创业》放回背包，正在闭着眼睛计算自己小金库的何一隅：？
“啊啊啊我就说吧！好傲娇好可爱！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对面的女生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一脸姨母笑地看着方苡和何一隅。
何一隅警惕地看了俩女生一眼，掏出他的银白色方框眼镜戴上。
也没被什么东西附身啊。
“啊啊啊啊啊啊！禁欲系！”俩女生的激动已经惹起过道对面乘客的注意，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方苡把头压得有多低就多低，开始默数还有多少秒才能下车。
“乘客们，列车前方到站榕城站。榕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旅游城市……”
在列车到站的广播声中，方苡一马当先，成了本车厢第一个下车的人。
—
“你在车上打我干嘛？”何一隅又戴上了那顶洗得发白的鸭舌帽，双手插兜跟在方苡身后。
“没事，”方苡只想着这part赶紧过去，“给你拍蚊子！”
时值七月，烈日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方苡额上出了些汗，用手扇了两下也不顶用，皱着眉看榕城站拥挤的人群，道：“咱们现在去哪？”
“这个时候六师叔不营业，得等到下午六点。”
那你一大早就带我坐车是为了什么？炫耀你旺盛的精力吗？
方苡恶狠狠地瞪了何一隅一眼，搞得何一隅莫名其妙。
算了，这人没素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看僧面看钱面。何一隅如是想。
两人叫了辆出租，何一隅原本想坐公交，被方苡拒绝了，有何一隅这人型符纸，这大热的天他可不想坐人挤人的公交。
何一隅也不反驳，反正不用他出钱。
司机听到他们说要去城南老巷口，脸色变了变，沉默半响才道：“那得加钱啊。”
何一隅点头：“知道。”
方苡不解：“为什么要加钱？不是打表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老巷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瞥了眼何一隅，继续道：“喏，你旁边那小伙应该清楚。”
司机这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让方苡警铃大作：难道猫猫猛男要谋财害命杀人抛尸？
在火车上还精神奕奕的何一隅这个时候却开始闭目养神，把鸭舌帽往脸上一盖，“别问了，到了再说。”
于是方苡一路上都绷紧神经，甚至还给老爹发了条微信：一个小时后我没报平安就报警。
出租车从市区一路开到郊区，高楼大厦逐渐被低矮平房代替，偶尔能看到一两辆公交车驶过，却都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出租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司机语速飞快：“我就开到这儿了！还有三百多米，你们自己走过去！”
何一隅拿了背包下车，朝方苡示意：“给钱。”
“多少？”
“106。”
这么贵，何一隅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这是方苡的第一反应，转念一想，哦，又不是他给钱。
原本还想讨价还价两句的方苡刚踏出车门就沉默了——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屋门紧闭的民房，斜对面的马路旁还放置了一口红漆棺材，旁边立着个涂了胭脂的纸人，脸上两坨红艳艳的腮红，咧着一张大嘴，看着好不瘆人。
他颤抖着手指给司机转了帐，看着出租车飞快地消失在方苡的视野里。
方苡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何一隅面无表情：“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