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雪未停(大章,求票)
锦衣卫,刑捕房。
秦轩之升任千户之位,第一天来到刑捕房上任,心里也是有些得意,自锦衣卫成立以来,他是最年轻以及升迁到千户最快的人。
少年须有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而之前与他同行的齐刚,丁亮也被他要到了刑捕房,升至总旗,手底下也都掌管着二三十号人。
这并非他任人唯亲,主要他刚来刑捕房至少手底下有几个自己人,这样办事起来,也好。
而且能力上,他也很认可齐刚,丁亮,毕竟相处了这么久,那老底早就被他摸透了。
“嘘嘘……大人来了。”
其他锦衣卫总旗,以及两名百户大人看到秦轩之迈着轻步走来,那脚步声落在他们心里似乎擂鼓般,如今秦轩之在锦衣卫的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特别经过丁亮一番渲染之后,不少人都极为崇拜这位少年千户大人。
见正主过来,罗百户立即让所有人都排列站好,恭恭敬敬地朝着秦轩之行礼。
“见过秦大人!”
丁亮扬眉吐气了一番,看着过命的兄弟如今成为了京中有权势的大官,极慰人心,想着日后,自己也是有靠山了。
“诸位同僚,不必客气,咱们就不用再客套什么了吧?”
“原本新官上任,是需要跟弟兄们说一些打鸡血的话,以及画大饼,我也准备洋洋洒洒的数千字发言稿,但……本官觉得一切不如以行动来得实际,只要认真办事,努力上进的,每个人都有升迁加薪的机会。”
“就说这几点,大家都散去了吧,手中的活应该都很忙着。”
秦轩之说完之后,便急忙离开,坐在千户独立的办事处,看着积累了十几天的案牍文书,头都大了,忍着头皮发麻,摊开一卷厚厚的卷宗,看了一会儿,眉头微皱,这活可不好干啊!
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丁亮又拿来几卷案宗,都是关于今年,淮州贪污赈灾粮响的各级官员,原本此案,应该由刑部接手,但这里面有几位官员也牵扯到刑部之人,所以皇帝陛下便越过了刑部直接交给锦衣卫来办。
这里面的名单都是些嫌疑犯,主谋尚未挖到,但一定是个大贪官,而且位高权重。
秦轩之越看越惊……淮州不似上京都,它位于北境,还未入东,哪里就已经萧瑟酷寒,今年更是连下七天大雪。
那雪都能淹没到膝盖,淮州十八城,数百万百姓,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生活得饥寒交迫,自入冬以来,淮州布政使孙嘉诚连连上报灾情,皇帝陛下也是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北齐建国立朝没多久,接下北魏的烂摊子,在老皇帝的治理下,已有恢复生机的迹象。
但依旧,还是很难。
国库亏空,北境和南境有强敌环绕,这些年,不敢减少军事支出,原本想要颁布与民休息的国策,裁减兵力还劳动力于民,可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难以实现。
“在这……关头上,这群贪官还敢顶风作案,还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看完之后,秦轩之合上卷宗名单,仰着头往后一躺,眼睛微微闭上,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站在一旁很久的丁亮,眼睛一直挂在他身上,直到他睁开了眼睛,迫不及待的问道:“大人,这个案子……可有什么纰漏之处?”
秦轩之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他。
“这次赈灾拨款,我记得咱们的人也是一步一步跟着,从户部拨款,各地粮仓运输,将这些银子,粮食都是落实在了淮州百姓之中的,为何还会有数十万百姓冻死街头?那么多的银子,粮食就从淮州消失了?这名单里的人,有那么大的神通吗?”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
秦轩之还没说完,丁亮便打断了他说道:“大人,你是说咱们锦衣卫中有人的手脚不干净,与朝中的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大概就……是如此吧,这个问题想必沈大人和皇帝陛下都很清楚,这其中涉及到了谁,想要一时查清楚,挖干净时间而已。”秦轩之笑道。
脸上却闪过一丝阴冷,这些赈灾粮款事关淮州十八城百姓的性命,这些人可真是什么都敢贪!
——
皇宫,上书房。
早朝之后,三公九卿们就被皇帝派的太监,请到上书房开小会。
沈重也在其中,他虽不能上早朝,但上书房乃是皇帝开小会,这里都是代表着北齐权势。
诸公都到场之后,穿着清闲长袍,两袖清风的北齐皇帝,慢缓着步伐走到书案之后,缓缓坐在属于他的宝座之上。
“诸位爱卿,也该知道为何朕将你们唤到这里来,「淮州贪污赈灾粮款」之事,朕闻此极为愤怒,淮州十八城乃北境门户,难道那数百万子民不是我们北齐的子民?”
“他们为我们镇守北境,常受草原蛮子侵扰迫害,天下苦他们久矣,难道诸君真要吸干他们的血才善罢甘休?”
北齐皇帝俯视躺下诸位大臣,语气不疾不徐,却藏露着杀气。
“朕要查明此案,挖出其背后之人,此事由三司协同锦衣卫办理,交由刑捕房。”
这么多年来,关于朝廷上官吏,几乎都是由锦衣卫操办,三司衙门只是处于协助,以及监督的作用。
北齐皇帝等了片刻,见他们一个个都底下了头,不敢直面真龙之怒,他便看向沈重,询问道:“沈重,如今刑捕房是由秦轩之主管?”
“嗯,陛下升他为千户,正好刑捕房空缺一名千户主管,一直以来都是由微臣兼任,所以便让他接管了刑捕房。”
沈重沉吟一下,如实说道。
北齐皇帝颔首,目光扫过那些大臣,说道:“那就让咱们这位「少年英雄」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
沈重微微行礼,众大臣附和。
沈府,后院。
“轩之,我给你送去关于淮州那名单都看过了吧?”
“陛下说,封你为这次的「钦差大臣」,去查明这件案子的幕后之人。”
“什么,大人,这差事不应该是由刑部或是三司衙门来办吗?咱们最多帮他们抄抄家,捉拿犯人下诏狱,我来当这「钦差大臣」?”
听到消息的秦轩之略有些吃惊,放下手中的热茶,瞪着大眼睛。
这与上次安邑州之行不同,安邑州是沈重与皇帝布的局,就为了除掉圣火教,他只是一颗棋子。而这次,皇帝将他推出来,是让他与幕后之人博弈。
此案涉及到许多人,他虽背靠沈重这座大山,但在朝堂那些千年的老狐狸眼里还是过于稚嫩,想让他死,有几百种办法。
“沈大人,陛下突然想让我来做这个「钦差大臣」,怕是早有预谋,为何不委任刑部或三司衙门的大臣,反而让我一个资历尚浅的千户,去办这等国之大案?”
秦轩之看向旁边的黑衣长袍男子,继续说道:“若让锦衣卫来办,那也应该是由您来主办。”
沈重摩挲着茶杯,语气温和,“不错,比以前更善于思考了,以前的你,圆滑世故,有小聪明,但缺少大局观。”
不,我只是觉得有你在身边,需要时刻如履薄冰,要懂得藏拙。
秦轩之谦卑地说道:“还请大人指点。”
……
“在你昏迷期间,淮州布政使孙嘉诚便一直上奏淮州灾害之重,未见朝廷赈灾粮款,百姓已走投无路,竟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便与邻居交换,杀子而食,更有者,将家中年迈父母赶出家门,冻死在路边。”
“陛下便从国库拨款,从各地调集粮食运往淮州,原本以为,这次不会像往年一样有人敢贪污赈灾粮款,没想到这次更过了,竟连骨头都不剩,将这笔赈灾粮款全都吃了。”
“以至于,淮州十八城死了数十万人,若不是孙嘉诚以一封血书上奏,此事皇帝陛下和我还被蒙在鼓里。”
“可想而知,这北齐吏治到了如此浑浊的地步,乃至于,锦衣卫之中也都被渗透其中,这是陛下不允许的,你是清白之身,入官没有多久,背景简单。陛下是不想有其他人能够伸手到这件案子之中,这次是下了决心,干干净净地处理一批人。”
“委任一个少年千户做「钦差大臣」,又有永安县子爵位,权力有了地位也有了,人也清白。这样一来,由你来查案便不会束手束脚。”
沈重给了秦轩之一个详细的讲解,其中原委,都说的很清楚。
秦轩之皱了皱眉:“不会束手束脚,那也就意味着不会有分寸,至于挖到那一步,谁都不清楚,查不出来还好,就按卷宗得到的部分名单,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查出来的话……”
查得越深,就要遭人下阴手了,秦轩之心里苦笑,这差事棘手。
“这就是为何陛下要指定你为「钦差大臣」的最后原因。”沈重悠然笑道,“因为你能打啊。”
秦轩之苦笑道:“沈大人,这都是丁亮胡言乱扯……若不是萧指挥使出现得及时,……早就没命了。”
“这次北行,陛下还给你一个任务,查完案子之后,去一趟阴山关,作为监军,草原蛮子动静越来越大了,似乎有开启大战之势,所以你办完案子之后不必回京复职,后面的收尾工作自然有人去做。”
沈重紧接着又说道,“你去了阴山关以后,记得行事不要冲动,尽量不要和上杉虎发生冲突,他治军严明,军中威望甚高。”
“你就暗中观察,就绝对不能干涉他军事决策,若他有什么异常迹象,便八百里加急,我自会给你答复。”
秦轩之点点头,虽不知陛下为何让自己去阴山关当监军,但他可是深切体会到这位皇帝手段如何了得。
淮州一事,秦轩之其实并不害怕被暗杀,听到陛下又给他下的这重任命才是让他害怕。
陛下让他当监军,是想监视上杉虎的动作,这意味着什么?
草原蛮子再如何骁勇善战,那也不过是马上的游牧民族,他们侵犯北齐不为疆土,为的是粮食,女人。
成不了气候,而陛下却将上杉虎这等猛将从南境调离,是怕那同为北魏旧臣的肖恩,皇帝老去,肖恩正值壮年。
若他死后,肖恩反,再加上这位军中之虎,试问北齐内谁能制衡他们?
所以,北齐皇帝每下的一步棋都是经过极为深思熟虑之后,将所有的不安因素降到最低,这位皇帝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大限将至,为少帝铺路。
作为臣子,沈重自然明白皇帝陛下的意图,所以他才会留下来坐镇上京都。
若真到了那天,北齐会掀起一场血雨,伴随着那个龙椅上的新主人。
——
“燕王……”
在烛火通明的御书房,北齐皇帝看着手中的奏折,叹了一口气。
自狼桃失手之后,燕王府护卫内松暗紧,肖恩布下十三次暗杀,一一都被燕王化解了。
燕王是隐患,可若是没有罪证,没有人能动他。
可他表面上是个无所欲的逍遥王爷,拉拢文人,在民众之中颇有贤名,又该定什么罪给他?
“召杨丞相入宫……”
最后,皇帝陛下在空白纸张上写下“杨文”二字。
半夜,皇帝召见,杨文从两名美貌小妾暖炕中起来,脸上虽有些不情不愿,但手脚很麻利。
随着传喻的公公一起入宫。
到了永乐殿。
“皇上,万圣金安。”
杨文看着坐在桌案正依旧批阅奏折的皇帝,脸色复杂,轻声跪拜。
“你这老家伙,这才一年多,怎么脸上的胡子都变白了?”年老的皇帝陛下抬头看了一眼杨文,忽然有些感慨道。
“陛下,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岁月如落花流水,人哪有不老的道理啊!”杨文眼神似乎含着悲凉,望向那个北齐开国皇帝,年过快七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说的也是。”
北齐皇帝笑了笑,“朕忽然一算,我已有六十七岁了,年过花甲,真是奇哉怪也,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还是二十岁,拉十担弓,持重戟,纵横战场……能杀个三天三夜……哈哈,现在想一想,还是在沙场上舒坦。”
“陛下……”
杨文,已泪流满面,深深跪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