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自然精魄现身
“普拉格贸易行会的商人执事吉姆，和他满载货物前往普拉格的友好商队，好心人！”商人纵马上前，不悦的瞅了眼皮拉佐，挥手让佣兵们放下武器。
雇佣兵的暴脾气很容易惹是生非，下次出发前，吉姆打定主意把他们安排在车队后端最妥当。
“随你怎么说，”守卫说，“空口无凭！”
莱昂凭借出色眼力在黑暗环境下视物，他注意到一个枯瘦老者的身影，出现在村庄大门的平台上，脊背像老橡树一样弯曲，看上去也像橡树一样硬朗，穿件格子图案的粗花呢披风，几乎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周围人对他很尊敬，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阿塔曼一类，库鲁村的话事人。
“商人！你们从哪来？”这次问话的是老人。
老人倚在一根长长的长矛上，看起来是一根拐杖。
“南面的塞普里奇城，年老者！”
“我没看到你的队伍有乌多-兹德拉科夫波耶的翼骑兵。”
“翼骑兵们回去了，他们只奉命护送到边界地带。”
“村子里有一个家庭从南面逃回来，他们说城镇发生了暴乱，到处都有混沌走狗，”老人充满怀疑，“我怎么相信你不是被波耶军队追杀的一方？”
马背上的国度消息传播的真快啊，莱昂暗自吐槽了一句。
“很简单，商队里有位帝国来的英雄，莱昂-冯-德雷克，是他摧毁了潜伏在塞普里奇的混沌教团。”吉姆挥过手，指向身后的黑马骑士，“既然那个家庭从塞普里奇逃出来，他们一定听说过这一名字！”
莱昂挑起眉头，一时间，村庄里的目光都看向自己，老人身边站着一个矮个子男人，正一个劲地瞅向自己，努力辨认。
“莱昂先生.....”商人几乎恳求似的语气。
增加自身威望的时刻到了，英俊男人不得不仰头，板起面孔，即使夜晚，帝国人富有辨识度的相貌也十分显眼。
吱嘎————
村庄大门从内打开了，他们暂时接受了商队的到来。
“那么请进吧，我们欢迎击败混沌杂碎的战士。”老人说。
名声在外的优点，就体现在这一用处上。
随着一阵嘎吱声，大门缓缓打开了。
一股泥炭烟味、草药味和马粪味从门后一股脑涌了出来，还有孩子的吵闹和狗的吠叫声，维妮娅用手掩住口鼻，轻轻咳嗽了几声。
商队里一阵欢呼，今晚休息的床榻终于有了着落，人困马乏的队伍缓慢进入围墙里面。
当他们靠近大门的时候，还发现了藏了些装备着弓箭和长矛的妇女，她们站在低矮的、木头搭建的围墙下面，这条围墙环绕着整个村落，显然是这个村子最主要的防御工事。
很明显，当男人们在哨塔上和外来者对峙的时候，这些女人藏在围墙后，随时准备支援他们的丈夫。
“幸亏有您在，莱昂先生，我们省去了与这些乡下人交涉的麻烦。”吉姆来到他的身旁，压低声音道。
“冒然借用我的名声啊——吉姆先生。”莱昂把冒然两个字咬得很重。
自己主动是一回事，被架在火上烤又是另一回事，他眼睛流露些许不悦。
“聘金再给您多加三成，您看如何，”做生意的商人非常明事理，抓住问题的关键，“也就是——二百三十枚金币。”
“成交。”他痛快答应。
近二十辆马车，一辆接一辆驶入，村子里的人全都好奇地围过来，四面的木围墙都点着火把，少量穿着简易皮甲、布甲的民兵来回走动，一刻不停盯着外面的世界，尽自己的职责。
进入村庄过程中，身边维妮娅指了一个角落，“莱昂，看那儿。”
“怎么了？”
顺着手指的方向，他发现了不少堆放在围墙后面的拒马，还有一些挖空的陷阱，居民们似乎在防备着某些像马一样的体型入侵定居地。
这就很奇怪了。
莱昂示意女秘警不要吭声，如有必要，库鲁村的阿塔曼会向他们解释。
营盘扎在村庄的空旷场地上，几座大圆篷首先搭建了起来，商队护卫休息的地方。
海西亚商会的管理十分严格，丢一件东西，必须翻倍赔偿，为防止天黑有人偷拿货物，商队杂役们都倚靠马车铺着层毯子，方便盯车，万一少了件有价值的，他们这一趟艰辛就算白跑了。
村里有家二层旅店，这倒是解决了佣兵和自由人的住所问题，他们也不在乎睡得好与不好，支个单人三角棚，身上盖件披风，头底垫个石块，倒头就睡。
一些口袋充实的佣兵则兴冲冲跑去旅店，几枚铜币就能叫上个乖乖听话的女人，寻欢作乐去了。
作为人类社会最早出现的职业之一，有定居点的地方，总会有从事这一不光鲜的女人，女秘警很反感他们，无论男女，大概是站在有底线的女性角度。
不久，莱昂来到了一个圆锥木屋顶的圆形大厅，位于村庄中心的高地上。
大厅低矮但空间大，沾着沥青的火把和用某种香油点亮的油灯，发出昏暗的光。
这里大概是村子里的集会场或者做祷告的地方，大厅一端是一个巨大的壁炉，另一端堆放着一些小酒桶，陈设非常简朴，粗糙木地板，角落也堆满了杂物，少量过冬存粮，不过莱昂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些东西上。
和商队几人一起进来的村民纷纷摘下斗篷，在大厅里，随便找地方席地而坐，或盘腿，或蹲伏。
他们的武器都被卸下了，今晚的库鲁村对外来者不设防备。
客随主便，莱昂的长剑和战斧也靠在入门处的架子上，还有沃舍尔的火枪、以及其他人的武器。
“我叫穆萨-塔皮亚，波耶马克西米利安-特拉斯克亲封的库鲁村阿塔曼。”老人说，“帝国人的莱昂，欢迎你这样的勇士来到这个大厅。”
“荣幸之至，同样感谢您的欢迎。”他说。
“沃舍尔，莱昂的同伴，老先生，消灭混沌走狗也有我一份参与功劳。”在他侧面的工程师忍不住也介绍自己。
“哦——也欢迎你。”
一相比较，商队里的其他人反倒成了莱昂的陪衬，商人吉姆和佣兵队长皮拉佐的表情有些微妙变化。
佣兵的五指向后拢过一头黑色长发，大声道，“我弗尔南多-皮拉佐，格里芬恩之子，老先生！”
大厅里的村民盯着到他的鹰钩鼻，典型的外国人面孔，老人问，“格里芬恩之子，你看起来不像帝国人。”
“当然，我来自数千里格之外的南方王国，提利尔，一个四季如春，富有探险精神的雇佣兵王国！”
“没听过。”老人遗憾地摇了摇头。
基斯里夫和提利尔王国，各处旧世界一南一北，谁能指望一个北境偏僻小村子里的人听说过遥远国度，他们或许一辈子没离开过一亩三分地。
“哈哈~~没关系，现在你们知道了！”皮拉佐洒脱一笑，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
村子的阿塔曼拍拍手，几个村民提来了烧开的铁水壶，供客人们边喝边取暖，他们的木杯显然用了很长时间，经年使用的黑色痕迹，实在让人不敢下嘴。
“能说说商队售卖哪些东西吗？海亚商会的执事。”老人问道。
吉姆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用村民的杯子喝水，闻言，他放下了木杯，“武器，粮食种子、手工艺品、皮草，以及三车日常消耗品，油灯、火绒、布匹一类，应有尽有。”
村民们的眼睛亮了起来，一个冬天尚未过去，穷乡僻野的村庄，家家户户都缺日用品，他们的心思变得活络起来，议论纷纷。
“商队能在库鲁村停留一段时间吗？大半年没有商队过来了，村民手里都攒了不少土特产。”
“路途遥远，普拉格那边急缺物资，所以最多一天时间，价格我给算优惠。”吉姆点点头，跑商并非一路不停，真正的核心是一路买卖，一路交易，低价买入当地特色货物，高价卖出一个地方所需要的，赚取利润。
“我会让村里人准备准备。”老人满意地笑了，露出满口黄到发黑的烂牙。
“拿出我们招待客人的态度，大家！”
食物被端了上来，有汤萝卜炖土豆，粗劣面包、奶酪和火腿，比较丰盛的一顿晚餐，可能只是格瓦斯酒的缘故，村民们比刚才更加友好了。
莱昂抿了一小口酒，他杯子里的格瓦斯，从刚才开始好像就没有怎么减少，味道有些怪异，浓郁的麦芽味，又像是浸泡过某种草药，他看着维妮娅也小口小口喝酒，便不再考虑村民会在酒水里下迷药这种低级把戏。
如果有问题，契卡秘警能第一时间闻出来。
在这个想法掠过脑海的时候，莱昂发现沃舍尔正在和皮拉佐交谈，二人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这很奇怪，一会功夫，勾肩搭背起来，多半是两个酒鬼相逢。
基斯里夫人并不好客，但他们对强者的欣赏是真的，无论皮拉佐，还是克瓦什，短暂几分钟，已经有三波人向他们敬酒了，也包括他自己，不胜繁琐。
大厅里已经变得热闹起来，穆萨居然唱起了哥萨们的战歌，老人早年或许是个战士，莱昂不由佩服他的精力，木杯敲打着桌面，一阵用餐和划拳的声音，喝了高兴的乌果尔人就喜欢围着篝火跳舞，好不喧闹。
莱昂只好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杯口盖在桌面，起身去外面透一透气。
外面，月上中天，寒气渐深。
帐篷与帐篷之间，商队的众人围绕火堆烤火，有的脱下穿了一天的鞋袜，靠近火焰烘干。
还架起了几口大锅，里面咕嘟咕嘟冒着泡，炖煮着商队游骑兵今天狩猎到的驯鹿肉。
大块大块，血沫用滤网撇除，负责烹饪的护卫摸出了一些北境草原特色的韭花酱，将煮熟的驯鹿肉来回腌制一番，分给各人，弥补了缺少食盐的一部分味道，端着木碗，手中硬面包蘸着锅里汤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库鲁村的几个民兵守卫闻到香味，饿得走不动道，于是商队护卫热情邀请了他们，递过盘子和面包，一起取暖，讲述各自听到的奇闻轶事。
在基斯里夫，盐的获取有些困难，下层群体，特别是在野外，人们吃得大多是稍加研磨的粗盐，仅能提味，不能细尝，比起精盐的价格，一天一地。
外面和大厅内一样吵闹，可能还要持续半个小时。
莱昂吸了几口冷空气，稍微缓过神来，正打算折身回去。
“嬷嬷找你兑现承诺......”一道低语随风传到他的耳边，下意识转过身，厉声喝道，“谁？！”
“呃......问我吗，先生？”大厅的护卫茫然失措。
莱昂拍拍额头，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我可能幻听了。”
回过神来，刚才的声音像枯枝摩擦，陌生，冰冷，却又让人敬畏。
前脚踏回大厅的门槛，莱昂察觉到有某种意志在盯着自己。
森林里的巫婆么，他自嘲一笑，取回自己的附魔长剑厄瑞波斯，背在身后，尽量不引人注意，从一条阴暗小道穿过村庄空地，她们终究来找自己了。
果然，一抹幽蓝色的灰狼影子出现在道路尽头，基斯里夫巫婆的自然精魄。
有了塞普里奇的经验，再离奇的事情，他也不会感到惊讶，影子朝一个方向消失了，莱昂掂起脚步，追了过去。
站在库鲁村北面的围墙处，两个看门民兵躺姿随意地在地上呼呼大睡，睡得很香，睡得很死，夜晚，大门从内打开，一条恰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昏睡咒术，几乎每个巫师都会的低级戏法，对付这些意志不强的民兵，让他们睡一觉最简单。
莱昂黑色的眼中映射着月光，沉默良久，他听过传言，北境每一座定居点都受到厄孙的庇佑，性情古怪的巫婆们的法术在村子里或许不会起到意料中的效果，他还有反抗余地。
走出这扇门，外面发生的一切，就不是自己能决定了。
无论怎么想，巫婆们的魔法护身符救了自己一命，于情于理，他也该去兑现自己的承诺。
“伟大的双尾彗星啊.....”莱昂叹了口气，他不是个虔诚信徒，此时还是寄希望于神祇青睐自己。
踌躇片刻后，踏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