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寻踪
符箓炳如日星。
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将隐匿于暗处的阴翳刹那间如积雪般消融。
又像划过夜空的流星,璀璨而短暂。
光芒转瞬而逝。
几乎同时,真元裹挟着剑刃,画出一道青与白交织的圆弧,斩向虚空。
剑弧冷冽。
木剑无锋,无数道细密的剑气席卷而去,幡旗被绞碎成丝,散作白絮漫天。
随着光芒彻底熄灭,幽暗之中,锐器入体声蓦地响起。
还未来得及挥出第二剑。
隐匿于黑暗中的身影,顺着剑势飞身一跃,带起一阵窸窣,彻底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眼见着追不上了,梁邑索性剑身回转,将酝酿好的第二剑收回,身形轻盈若叶,缓缓飘落。
还未站稳,身后的姜仪君忽然猛地窜出,冲着那鬼影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梁邑默默闭上眼睛,对方掀起的滚滚气浪,刮得他面颊生疼。
“…….”
陆冶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暴露在日冕符范围内,再加上被你斩中一剑,那邪祟必然被伤了根基,跑不了太远。”
“继续追。”
思索一瞬,梁邑微微颔首,将木剑扣回腰间,又扫了眼落在后边的许戍。
“跟上。”
他语气淡淡道。
话落,他与身侧的黑衣青年相视一眼,脚尖轻点,宛若箭矢破空,几个呼吸间隐没于林间。
“…….”
………
月,渐渐垂落山间。
东边一望无垠的荒原之下,隐约翻出一抹鱼肚白。
晨光熹微。
循着足迹,梁邑孤身在茫茫山林间奔走了不知多久,顾及许戍的实力,他有意放缓了速度,但绝对算不上太慢。
即便如此,还是被姜仪君远远甩在了背后,这不由得让他有些诧异。
他没有看轻对方的意思,但光看外表,很难想象一个比自己高出半个身子的彪形大汉,居然也能做到身轻如燕。
该说不说,仙门的功法还真是妙不可言。
论及修为,对方距离筑基圆满只差一线,比之卫长庚也不遑多让,若能得到对方身上的道蕴……还是算了。
道蕴这玩意不是越多越好,有机会的话,还是抽取修为来得划算。
念及此处,梁邑摇了摇头,摈弃这个念头,视线落在远处的层峦叠嶂,继续专心赶路。
………
杂念随着拂面的清风,一并抛之脑后。
天边的赤红日轮已经冒出一角,如丝缕般的光线渗过树梢、叶隙,织出枯黄与霜白的明暗交替。
也映照出脚下的一长串足迹,这些足迹自前方的山涧延伸而来,在眼底愈发清晰。
梁邑知道,对方就在前方了。
不多时,他便看清了那处山涧。
约莫十余丈宽,仿佛横贯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宽大的裂隙往下延伸,直至幽深涧底。
姜仪君杵在崖边,察觉到动静,视线朝着这边看来。
“给跟丢了。”姜仪君看清来人,指着浓雾翻涌的山涧,“那影子径直跳了下去,我担心有埋伏,就没继续跟下去。”
“不碍事。”走到山涧边上,梁邑探出半边身子往下张望了半晌。
寒风卷动,厚重雾气便如帘布被撕开一道裂口,灰白岩壁在其下若隐若现。
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名堂。
“…….”
梁邑收回视线,悻悻退离崖边。
又过了两刻钟,陆冶和许戍二人先后抵达。
姜仪君将山涧之下的情况一五一十又说了一遍。
“…….”
一时间,寒风涌动的山涧边陷入沉默。
陆冶面色依旧如常。
许戍却有些绷不住了,累死累活走了一晚上,到头来人还跟丢了!?
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他指着三人就要激情开麦。
“要我说干脆也别查了,干脆直接打道回宁台县待两天,和徐执事碰个面,这差事就算结了……”
“确实是该回宁台县。”
梁邑忽地出声打断,随后看向始终沉默不语的黑衣青年。
陆冶略微抬眸,对上梁邑的视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一路走来,并没有邪祟的气息。”
“…….”
闻言,梁邑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天,轻声道:“脚下这条路,通往的正是宁台县方向。”
话落,几人下意识皱了皱眉。
既然那身影不是邪祟,那为何不敢露面?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引导我们?”陆冶沉吟片刻,问道。
梁邑点头:“目前看来极有可能是这样。”
“况且,再留在云溪镇,八成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瞧了眼天色,梁邑缓声道:“先去宁台县城稍作休整,之后再做打算。”
………
………
清早,宽直街道两旁,早早便有人支起摊子,朝着来往零星几个行人高声吆喝。
王老汉起了个早,照常清点一遍铺子的药材,拉条板凳往柜台后一坐,便开始了一天的清闲日子。
屁股还未捂热,门外黑影一晃,一个肤色黝黑的精瘦汉子踉踉跄跄闯了进来,随着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气。
王老汉往角落缩了缩,皱巴巴的老脸上写满警惕。但看清来人之后,他立马换上一副嘴脸迎了上去。
“军爷,有何吩咐?”他满脸堆笑道,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对方胸口处,一道两尺多宽的血痕。
“……进山被大虫扑了一爪,先上点药。”
精瘦汉子额鬓渗出豆大汗珠,摆了摆手坐到堂前。
王老汉闻言连连点头,回身在药柜子上下翻找着膏药,只是背对着汉子的神色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大虫……没听说过大虫一掌能拍出这么整齐的伤口,打眼望去可不正是锐器所致。
是剑?
压下心中的念头,王老汉又取来剪子,颤颤巍巍捏起对方的衣领,一点一点将伤口周围破烂的布条剪下。
观伤口处没有其它脏污,也省得他再清洗,便直接洒了一圈药粉,用白布缠上。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很多时候,装聋作哑也是一种本领。
“得亏军爷您体魄不凡,换做常人恐怕早已经一命呜呼了,要不说这武道玄妙呢。”
精瘦汉子缓缓起身,略微活动下筋骨,感受着伤口残留的剑气渐渐消弭,心下松了口气。
“多的权当赏你了。”
汉子不再多言语,裹了裹单薄的外衫,丢下一锭官银转身便离开了。
王老汉长舒一口气,几步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四下张望了一眼,才将大门合上。
今日的生意不做了,开张吃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