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唯一的正常人
“啪——”
梁邑摸出一锭官银拍在柜台上。
“爽快人。”掌柜抬眸扫了一眼，干脆利落地剪下一小块，取出杆戥子称了称。
“正好七钱，把姓名籍贯填上。”他将一本厚实的书册往前挪了挪。
“……”
填上自己的姓名后，在籍贯一栏停顿思考了两秒，梁邑大手一挥写上了白云峰，随即又陷入沉思。
啧……大师姐的名字他给忘了。
他默默回头瞄了眼，正好对上师姐那双清澈眸子。
“怎么了？”她眼眸中带着一丝疑惑。
“没事。”
梁邑挤出一抹笑，又默默收回视线，斟酌了许久缓缓写下第一个字：颜。
——大师姐姓颜。
原身那点心思全放在修行上，梁邑绞尽脑汁，一时半会死活没想出更多信息，磨蹭了半天，他愣是没再动一下笔。
掌柜收了钱，也不急着催促，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哈欠连连。
“……”颜师姐踮起脚尖悄悄瞄了眼，俏脸顿时拉下来。
“这都能忘。”她嘟囔一句，伸手接过笔杆，干净利落补上后两个字。
子衿。
颜子衿瘪了瘪嘴，提着行囊转身上楼，老旧楼板被踩得吱呀作响。
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梁邑注视良久，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逐渐攀上心头。
平静。
太平静了。
以他为数不多的与异性相处过的浅薄经验来看，女生嘴上念叨着生气倒还没什么，但一声不吭的，十有八九是真的生气了。
可这能怪他吗？
原身连自己师姐的名字都记不得，到头来还得让他来背锅，想到这他无奈叹了口气。
……
客栈外。
“等吃过晚饭去逛一逛吗？”梁邑决定将功赎罪，“镇江城的夜市还是挺繁华的哈，顺便给师姐添几件衣裳。”
“无事献殷勤。”颜子衿侧眸瞥了他一眼，“难不成你嫌弃师姐不好看？”
“那倒没有。”他犹豫了数息，低声说，“但师姐也不能穿着囚服上街啊……”
说着，他转头扫了眼四周，道旁不时有行人盯着两人指指点点，一道道怪异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这何尝不是一种社死。
颜子衿一拍脑门，有些懊恼。
“我……我刚才忘记了。”她脸颊发烫，“换洗的衣裳还落在府衙，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总不能当街掐个隐身法诀溜走吧。
“咳…师姐着急的话先去布庄看看也可以。”
颜子衿纠结了一会，摇了摇头：“还是先吃饭好了。”
……
回客栈的路上，梁邑忽然悲哀发现，自己可能是白云峰唯一的正常人。
大灰和师姐加起来暂时勉强能算一个。
瞥了眼身侧换上一袭鹅黄长裙的清冷师姐，梁邑有些狐疑。
钱都尉把人给调包了？眼前这位怎么和他记忆中的师姐不太一样？
虽然看上去有些高冷，但相处下来似乎和印象中的不太相符……
思索片刻，他微微摇头。
原身的记忆本就只有只言片语，再加上时隔这么久，有些偏差也很正常，也许她性情本就如此。
……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颜子衿便拎着行囊杵在房门口，梁邑没完全睡醒，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在白云峰，睡意朦胧一睁开眼，瞬间被惊得一激灵。
“师……师姐？”他缩了缩被子，看到颜子衿背着的行囊才反应过来。
“这么晚才起，快点收拾下准备出发了。”
她倚着房门，似是有些不满地鼓了鼓嘴。
晚……？
梁邑愕然，转头看向窗外，西边天色灰蒙蒙一片，街道稀稀拉拉几个摊贩打着哈欠，一边支起摊子。
大清早还挺冷的……梁邑吸了吸鼻子，披上道衣起身下床。
“师姐的纳戒没随身带着吗？”他瞥了眼颜子衿肩上的大布袋，顺口问道。
“在凡俗历练不可以使用术法。”她摇了摇脑袋。“我把纳戒寄放在师尊那里了。”
梁邑抓起木簪随手扎了个发髻，闻言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放师尊那怕是找不回来了……
“那度牒呢？”看着师姐空荡荡的腰间，梁邑问，“这总得随身带着吧。”
“什么度……”
颜子衿抬起双手看向腰间，愣了半晌，红唇微张。
“又落在府衙了？”
“不是。”她蹙眉回忆了片刻，“好像也放在在纳戒里了。”
“……”
梁邑满头黑线，这和丢了有什么区别？
“回头去执事院补办一块就是了。”他收拾完毕，叹了口气，“可以出发了。”
“欸，为什么？”颜子衿跟在后面追问。
“……什么为什么？”
话刚出口，梁邑心中咯噔一声，瞬间反应过来，看师姐的反应，恐怕她还不知道师尊失踪的事。
深吸了一口气，他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师姐是三年前下的山？”
“好像是十四年开春？说起来也快四年了。”
果然。
梁邑眼眸一凝，便宜师尊在师姐下山历练不久后，同样踏上了寻求破境的道途。
他曾经看过两人的命灯，与师姐不同，师尊那盏命灯黯淡无光，随时飘摇着似乎下一刻就会熄灭。
看守的长老说这是身陷险地的象征，是生是死全凭造化。
但它至今仍未熄灭。
念及于此，梁邑心中升起一丝希冀，师姐都找回来了，说不准某天他一睁眼，便宜师尊就回来了呢。
届时让师尊挑起大梁，肩负光复白云峰的使命，重塑白云峰往日荣光，他的逍遥日子不就来了，何必再苦哈哈地给药堂打白工，昧下几颗水云果还得战战兢兢的……
“话说回来，师姐下山历练有什么收获么？”梁邑问。
“嗯……结丹算么？”颜子衿眨了眨眸子，补充道，“以道破境。”
厉害……梁邑默默竖起大拇指。
白云峰多出一名金丹修士，他身为峰主，出门在外底气自然就更足了些，虽然与背靠元婴上人的弟子相比还是有些不够看……
不对！
梁邑止住思绪，将这些想法抛诸脑后，他又不是专门去惹事的，何况自己还有统子，只要安心修炼，何须便宜师尊给白云峰撑腰。
他梁邑突破元婴不就好了？
颜子衿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心只想着早点拿回自己的纳戒，她的丹鼎和药草都还在里边。
分神之际，却见师弟顿住脚步，回眸朝她看来。
“师姐。”
“嗯？”
“白云峰出了些……出了些小变故，你可能得做好心理准备。”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