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捞人
“钱都尉……”
是那个从四品下的折冲府都尉。
梁邑迟疑了一瞬,朝士卒微微颔首:“有劳了。”
进门是一处空旷的大院,刀枪斧钺成排摆着,是衙役们平日练武的地方。
再往前,两扇朱漆大门半掩着,门后灯火通明。
府衙陈设与梁邑印象中的衙门相差不大。
“吱呀——”
士卒推开大门,随着木轴缓缓转动,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缓步踏出。
正是几日未见的钱都尉,只不过此刻他卸下甲胄,换上一身绯色官袍,整个人多出几分儒雅气质。
看清庭院的身影,他脚步一滞,整个人陡然僵住。
“仙……仙师?!”
梁邑下颌轻点,轻笑道:“又见面了。”
果然,这钱都尉真把他当成什么前辈了。
梁邑倒也没有澄清的想法,他和钱中良恩怨已了,未来也不会再有什么纠葛。
至于会不会被揭穿,他就更无所谓了。
折冲府一封手书送到白云峰,他此行便是代表着青羊宫,发现了又能如何。
再给他钱中良十个胆子,他敢动手么?
钱中良显然没料到来的是这尊瘟神。
“前辈请稍候片刻。”心中腹诽着,他赶忙吩咐士卒把人领出来。
不多时,一道清冷的的素白身影飘然而至。
视线扫过,梁邑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妙。
啧……不会吧?
而那略微有些熟悉的俏丽容颜,彻底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希冀。
“咳……”梁邑默不作声挪开视线,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没记错的话,都尉大人当时押送的是一伙玄天教余孽,敢问我白云峰的弟子何时与玄天教扯上关系了?”
坏了,来兴师问罪的。
“这……”
钱都尉冷汗涔涔,可事关大魏的脸面,他总不能直说是江陵州一帮酒囊饭袋抓错人了。
犹豫了片刻,他硬着头皮开口:
“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府衙这几日审讯下来,发觉贵派弟子与玄天教并没有什么关联,呃……想来是受其余散修牵连。”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梁邑也懒得深究,官家态度干脆肯放人,他也便承下这份人情了。
“走吧。”梁邑朝钱都尉点头致意,随后冲着一袭素白的师姐眨了眨眼,示意她跟上。
情况特殊,能少说话尽量不说,高人风范必须要做足。
“仙师慢走。”钱都尉躬身抱拳,心底长舒一口气,总算送走这两尊瘟神了。
……
安平坊静悄悄的,月光银白如绸缎,无声铺满了整条青石街。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
看着前方离自己一丈多远的高冷师姐,梁邑面色露出几分无奈。
从府衙出来到现在,这位师姐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说不准是在生自己的气……毕竟前几日她还在囚车中朝他使眼色来着。
往事不堪回首啊。
犹豫了许久,梁邑轻声开口:“师姐吃过饭了么?”
“……”师姐回眸,并未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果然在生我的气!?
这下有些棘手了……梁邑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不出意外的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师姐都会待在白云峰,若初次见面就闹得不愉快,之后只会更煎熬。
要是卫师兄在这就好了。
思来想去,梁邑还是决定打直球:
“师姐……师姐是在生我的气?”
“欸?”
素白身影蓦地一顿,疑惑地回眸看向梁邑。
“那天在城南驿馆附近。”梁邑解释道,“我当时没认出来是你,才装作没看见……”
师姐微微摇头,轻声道:“这又不能怪你,我不生气的。”
这是梁邑第一次听她说长句,与清冷的容颜不同,师姐声线多了几分轻柔,仿佛春日拂面的暖风。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三年前。”梁邑态度诚恳,“几年没见,师姐变化还蛮大哈。”
闻言,师姐黛眉微蹙,目光带着一丝狐疑。
“阿邑?”她迟疑道,“你是阿邑?”
“……”梁邑。
合着你也没认出我呗。
“我……我以为白云峰执守换人了。”她心虚地别开视线,皎洁月光下耳根悄然掠上一抹绯红。
陌生弟子自称是白云峰执守,还跟在她后边问东问西的,简直要吓死了……
“师姐终于想起我了?”
“我没忘记!”
“在云州的时候,还是我和师尊一起带着你回宗门的。”师姐忽然直起腰杆,拿出了白云峰大师姐的气势。
“当时你才这么点儿大,还没我肩膀高欸。”她伸出手比划了一番,随即失望地摇头,“没想到才过三年阿邑就认不得我了。”
认出梁邑后,她整个人也不再绷着,明显轻松了不少。
“师姐生气了?”梁邑试探着问。
“一点点。”
“刚才还说不生气的。”
“……刚才是刚才!”
师姐瞪了他一眼,紧了紧肩上的行囊,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安平坊,街上稍显热闹了些,但和清溪沿岸相比仍逊色不少。
梁邑提议在镇江城借宿一晚,天一亮再启程回云水泽。
除了天黑不好赶路,还有个原因他没说出口,算上大灰的草窝,白云峰上上下下也就勉强能凑出两铺床。
梁邑没想到他那破落小院有朝一日会有其他人住宿,平时压根就没准备多余的床铺。
总不能让师姐和大灰挤一块……
虽然一副还在气头上的模样,但她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只不过两人在寻找客栈时犯了难。
师姐下山历练混得苦哈哈,属于吃了上顿没下顿,基本没体验过住店的奢侈生活。
梁邑更不用说,完全没有下山过夜的经历,只能凭着前世的经验尽量避开那些看上去就不太正经的客栈。
例如眼前这家……
“住店?”
掌柜无精打采趴在柜台边上,见门帘掀动,懒洋洋抬起眼皮扫了一眼。
梁邑打量了一周,没看出什么问题,除了环境有些简陋,抬眸,房梁之上的屋顶缺了块口子,边沿瓦片残破,依稀可见穹顶星空。
“走吧,换一家。”
梁邑扯了扯师姐的衣角,转身准备离开。
“五百文一晚。”
“两间房,六百。”
“七百。”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