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武道
于郎中原以为那是个粗糙的出作汉子，没料想回头竟然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年郎。
酝酿好的话一时间卡在嘴边，想到方才还一口一个‘兄台’地喊着，他老脸涨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这位......这位小兄弟，可是去镇江城售卖药材的？”
“不然呢？”扮作药材商的梁邑瞥了眼身后的竹篓，轻笑道，“那小姑娘神魂不稳，若没有乌角花为引恐怕撑不过半天。”
“正巧，我这就有一株完整的。”
梁邑很适时的顿住，目光打量着清瘦老头，等待他作出决定。
于郎中眼眸一亮，连忙道：“小兄弟这边请，我们老爷在宁州行商数十年，钱财方面都好商量。”
为了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一行对外便以商队自称。
他领着梁邑小跑到中年男人跟前，附耳低声道：“李大人，那行脚商手里有一味急需的灵草。”
李知县微微颔首，看着面前清秀的少年药商，将语气尽量缓和：
“小兄弟怎么看出小女的病情的？”
一路上，心怀鬼胎之辈他也遇见不少，以防万一，他必须确认一番。
“山里精怪横行，稍不注意就会被冲撞到，莫说神魂不稳，吓丢魂的样子我也见过。”梁邑信口胡诌道。
闻言，李知县打消心中疑虑，“眼下小女情况不容乐观，小兄弟可否将乌角花让出，李某必有重谢。”
言罢，少年微微摇头，李知县心中刚涌出一丝失望，便听他轻声开口。
“不要你的酬劳，只需带我一同进城就行。”
仙门修士每次出入大魏城池都会被登记在册，为了不留下把柄，他只能伪装成凡人混入其中。
“我得罪了城门卫队百夫长，若被他撞见，恐怕要为难我。”
李知县了然，“也好，你随着我们商队一道进城便是。”
药方中添了一味乌角花，效果极为显著，服下于郎中煎好药汤后，小姑娘气色明显有了好转。
悬在心头的大石落下，李知县面色和善了许多，和梁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听李老爷的口音，不像是宁州人士。”
“我自幼在云州长大，只是后来才定居于宁州。”李知县微微一愣，笑着解释道，“没想到小梁兄弟居然听出来了。”
云州......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梁邑神色微动，又问道：“宁州与江陵之间少说也有数千里，路途遥远，怎会想着来此营商？”
闻言，李知县神色黯然，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老家正闹匪患，死了许多人，家妻也不幸罹难，此番其实是逃难而来。”
难怪孩子的娘亲从未露面......梁邑在心底轻叹一声。
他侧眸看了眼小姑娘所在的马车，“闹这么大，朝廷也不管管么。”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却不再多言，只是怔怔望着荒凉的旷野。
仿若末世的景象在他眼前浮现。
残破的砖墙，倒塌的坊市，百姓惊惶逃窜，幼童哭号、武夫咒骂之声不绝于耳，但随着那道遮天蔽日的阴影缓缓抬起，世界顷刻间寂静无声。
深入骨髓的颤栗在他心底哀嚎，这是刻在记忆最深处的，本能的恐惧。
水流似瀑布般悬挂在它庞大的身躯上，一呼一吸间，苍白的云雾喷薄而出，凝成横无际涯的云海。
洪水倒灌进城内，将所有生命平等地吞没，流淌的白雾间，一双峥嵘头角显出真形，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看清那道令人心生无力的身影：
——龙。
“朝廷......朝廷管不了的。”
中年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握紧微微颤抖的双手，苍白的嘴唇只吐出一句话。
“......”
入微的神识让他察觉到这位商队领事的心脏跳动得极快，内心远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梁邑微微叹息一声，只当他还未从丧妻之痛走出。
半个时辰后，经过简单的休整，马匹也恢复了一些体力，稍作收拾后，商队便继续向镇江城出发。
他以随从的身份，跟着魁梧大汉在车队前方开路。
后方带着辎重，车马速度不快，陈松璋索性便下马牵住缰绳，与梁邑并肩走着。
“连赶了八九天的路，总算有些盼头了。”
“听闻宁州多山，崎岖山路走着确实无趣。”
“入眼全是清一色的山和树，别说人影，连只鸟都见不着。”陈松璋啐了一口，“那株乌角花是你自己采的？”
“侥幸而已，这类灵草多见于人迹罕至之地，我也是偶然进山才发现。”
梁邑很是谦虚，乌角花是在大灰窝里捡来的。
大灰鹅平日吃饱饭没事干就往山里扎，经常带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嫌堆窝里太脏便全给收进纳戒里了，倒是没想到今日居然能派上用场。
汉子朝他竖起拇指，咧了咧嘴：“我这种糙汉子只能上阵杀敌，让我进山里采药只恨不得将整座山都掀了。”
“......”看着对方短衫下隆起的肌肉，梁邑眼角抽了抽。
以他的修为自然不难看出，这陈松璋修的是大魏武道，壮硕的身躯下隐藏着难以估量的潜能，尤其是强盛的气血，脏腑好似熔炉汇聚一身血气不断凝练着。
扑面而来的旺盛生机熏得他气机运转都为之一滞......
“陈兄这一身功夫不得了啊，恐怕离真气外放也只差一线了吧？”
“梁兄弟好眼力！”陈松璋奇道，“我已经在六品停滞多年，前些时日生死厮杀后忽然有所感悟，瓶颈隐隐松动了些，想来过不了多久便可入紫府了。”
“五品紫府？”梁邑微微皱眉，对这个境界有些陌生。
陈松璋颔首，道：“武道自上而下划分为一至九品，下三品炼骨、血，而后开脉，之后便是真武、紫府、阳神中三品，紫府境武夫真气外放便可御空。”
“五品才能御空……”梁邑有些惊诧，他对大魏的武道体系不甚了解，那句真气外放也只是他根据陈松璋的气机流转程度大致判断出的。
修士结成金丹后，体内灵力生生不息，方可修习各种御空法门，而灵力外放更是筑基修士便可掌握的，如此看来，武道和仙道确实相去甚远。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武道就多么不堪，至少眼前这位六品武夫全力以赴的话，他应该抗不下几招。
当然，前提是这武夫能打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