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默默跟随的女孩
“诶，你怎么哭了？”
眼前的少女泪流不断，让林丰一下子慌了手脚。
他本来只是好奇，登上了这辆据说是最后一趟的织姬号看看，谁知道在这里却发现了这个奇妙的少女。
少女有着雪白的身影，虚幻仿佛列车上的幽灵。
但林丰知道少女不是幽灵，她的真实身份，正是织姬号本身。
万物有灵。
当林丰成为神后，他就发现了这一点，只是寻常事物里的灵，稀薄到难以凝聚。
只有像织姬号这样长年累月与人接触的存在，才可能觉醒自我的意识。
这种超凡的意志，正是神的雏形。
事实上，凭依于器物的神灵，还有正式的名讳，叫作付丧神。
当然，要想成为真正的付丧神，少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在那之前，她所寄托的这辆织姬号，已经不被需要了。
流离失所的意志，最后注定走向消亡。
林丰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伸手拉住了这个即将消逝的灵。
也许是觉得失去容身之所的她，与自己同病相怜吧。
林丰将少女拉到座椅上坐好，在旁静静地守望着她。
过了良久，少女的泪水才慢慢停止。
“谢谢你……”
她轻轻开口，内心已恢复平静。
“你现在还想自寻短见吗？”
林丰微笑道。
少女默默摇头，看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
林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失去容身之所，确实不好受，但是如果你愿意，还是能当一个浮游灵。我一直相信，存在必然合理。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必然有所意义。如果你还不清楚那意义是什么，那就去找到它吧……寻觅的过程，正是所谓‘活着’。”
留下不知是否能带来安慰的话语，林丰向少女告别。
“那么我也该去寻找我的意义了。托你的福，我已经到站了。”
林丰微微一笑，就要转身离去。
突然他的身体定住，向下看去，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回过头，少女默默无言地看着他。
……
练马区。
这是林丰找寻新香火地的第一站。
放眼望去，空中笼罩着大大小小的虚影，这些虚影大多是胖胖的黑框眼镜男，虽然是神明，却十分符合练马区给人的印象。
地铁站旁，林丰挠挠头，有些无奈地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少女。
“我叫你织姬就好了吧？”
不知为何，这个少女就跟着他了，连自己的车厢都不要了，就非要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
织姬点点头，直直地注视着林丰，轻轻地开口：“神……”
“其实我叫林丰啦，不过你想叫我神也没问题……”
林丰叹口气：“既然你非要跟着我，那我们就一起在这里逛逛吧。但其实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等你逛够了，还是要回到自己的车上，想想以后的出路。”
织姬依然沉默，也不知道听见他的话没有。
林丰也没办法继续劝说，干脆就带着织姬在这练马区闲逛起来。
练马区虽然位于东京的边缘地区，但是人口密度却很大，这里有大量的廉价住宅和公园绿地，也因为动漫文化的流行，有着大量的宅元素。
在这里散步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只是当然，想找到无主之地就不那么容易了。
逛了一会儿，林丰忽然听到窃窃私语。
“你们看那个神，带着个女孩逛街呢！”
“可恶，该死的现充，为什么他非要跑到我们的地盘来？”
“是来炫耀的吗？一定是来炫耀的吧？”
“要不，烧死他吧？”
“不，我想用稻草扎小人诅咒他。”
林丰停下脚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立刻看到几个胖乎乎的宅男神把脑袋缩进了草丛里。
他们躲在草丛里，却依然从黑框眼镜的后面，透出如有实质的怨恨目光。
“你们这里有无主的……算了，我们还是走吧。”
林丰感受到那股敌意，果断带着织姬撤离了。
虽然有织姬在，那些宅男神似乎不敢上来搭话，但是要是再这么继续逛下去，万一真的被烧死了就糟糕了。
……
北区。
再次搭乘织姬号，林丰来到了这次旅程的第二站。
这里是东京的最北端，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祥和，空中的虚影大多是眉目安详的老者。
林丰带着织姬，信步踏入进去。
忽然一把刀横在他们的眼前。
一个冷酷的身影，穿着浅葱色羽织，单手持刀，冷冷地对准了他们。
“来者何人，敢擅闯新选组的地盘？”
声音冷冽，带着不由分说的杀气。
林丰心里一惊，后退一步，解释道：“我是御徒町的广小路神，丢掉了自己的香火地，现在想来这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无主的香火地。”
“想要在新选组有一席之地？”
冷酷身影哼了一声，侧身一步，走到林丰前面，双手持武士刀，由正面对准了林丰。
这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目光如刀剑一样。
“我是新选组的土方岁三，想在这里立足很简单，赢过我手中武士刀就行了！”
强烈的气势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竟像是在浑身都激发出了赤色的气焰。
林丰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竟然不是神灵，他只是死去的英灵。
是这片地区历史上最有名的一批武士，新选组的英灵。
这是一块由英灵主导的区域，神灵反而没有什么存在感。
也是有这样的怪事存在的。
林丰还没有做出反应，织姬已经上前一步，来到了土方岁三的面前，秀气的眼眸中闪动起冰冷的光芒，看上去竟是要迎战土方岁三。
林丰急忙拉住织姬：“别打架啦！”
对面可是十足的战斗狂，这个女孩，怎么一点也不怕的？
“那个……还是不打扰你了，我们再去那边找找。”
林丰向土方岁三陪着笑，拉着织姬，果断再次撤退了。
……
荒川区。
此行的第三站。
这里大片的工厂林立，头顶上空浮现的，是许多西装革履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化工制品的气息，织姬一来到这里，脸上就露出难受的表情。
林丰也不由皱起眉头，才走出几步，就已经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我们还是再换个地方吧。”
林丰带着织姬，就要转身离开，忽然间，一个身材瘦削的神灵落在他们面前。
“你就是广小路神？”
这神灵竟然知道林丰的身份，直接开口问道。
“没错，我是广小路神，你是谁？”
林丰好奇回问。
瘦削神灵露出阴冷的笑容：“我是日暮里神，是阿美横丁神的朋友，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日暮里神穿着一身豪华的西装，袖口和领口处采用金线的编织，和阿美横丁神一样，身上带着一股富贵之气。
林丰心头一凛，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阿美横丁神熟识的神。
“阿美横丁说，他已经将你赶出了御徒町，但是要我说来，那远远不够。”
日暮里用死寂般的目光看着林丰。
“明明阿美横丁神是只掌控着一条商业街的神，他却一点也不明白商场如战场的道理。”
日暮里慢慢向林丰张开一只手掌。
“商场上，对待敌人，是不能够手下留情的。”
忽然间，密密麻麻的金线已出现在林丰周围，将他紧紧缠绕。
明明是纤细的丝线，却像有无穷的力道，直接将林丰吊到空中。
林丰又惊又怒。
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日暮里神已经痛下杀手。
“我没有得罪过你……”林丰咬牙道。
日暮里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掌，金线在林丰身体周围勒紧，几乎要将他撕裂。
“我们是没有什么仇，但谁教阿美横丁神是我的朋友呢？你本该尽早离开东京都的，弱小与天真，正是你的原罪！”
林丰的身体出现血痕，浑身都传来痛苦。
他惨叫起来，后悔自己没有更谨慎地作出思考，贸然来到这里。
就在这时，织姬站到了日暮里神的身前，同样伸出一只手，对准了日暮里神。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日暮里神皱起眉头。
“快逃！这家伙不是什么好神！”
林丰不由大喊。
他自己认栽了，但不希望这个默默跟随他的少女也受到牵连。
却忽然间，听到“哐当哐当”的声响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
日暮里神疑惑地四下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在下面！
林丰的目光向下看去。
只见一辆白色的幽灵列车忽然从地底冲出。
一节一节的列车，仿佛虚幻的景象，突破大地的阻碍，忽然冲到了这个人世间。
日暮里神张大了嘴。
林丰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乎忘记了疼痛。
列车向着几人迎面撞来，气势汹汹，似乎要将他们碾碎。
日暮里神啧了一声，飞起身来避过。
列车却撞在林丰和织姬的身上，没有碰撞的景象，反而直接将他们吞入了列车里。
就像庞然的巨蛇，忽然现身吞噬了他们。
当列车完全驶过时，林丰和织姬已经消失不见了。
半空中，只留下日暮里神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