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帝真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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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培养班底

嘉定十七年闰八月十九,距离宋宁宗殡天已经过去了十六天。

这十几日下来赵昀可谓是忙的晕头转向,一方面是主持便宜老子宋宁宗的葬礼,另外一方面是身为即位新君,还需要参与敬告天地、宗庙、社稷、宫观、诸陵等等典仪,几乎是连轴转没有多少停歇时间。

忙确实是忙,但除了这些繁文缛节的典仪之外,真正军国大事赵昀就几乎没碰过。原因也有两点,一方面是治国水平本身有限,瞎折腾的恶果远大于不折腾。

另外一方面就在于赵昀得演好自己傀儡皇帝的身份,刚当上皇帝你就打算亲政了,后面还要干什么那简直不敢想,史弥远怕是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或者反过来说,赵昀晚上睡觉恐怕也不踏实……

虽然赵昀没插手国务政事,但并不意味着就安心当提线木偶混日子,至少在这段时间里面,他摸清楚了大宋朝堂的政治结构,以及结合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思索着该如何拉拢一些人为己所用。

结果很遗憾,赵昀观察一圈下来,很悲剧的发现满朝文武几乎无人可用!

要知道南宋官制为两府三司制,其中两府分别为主管军政的“西府”枢密院,以及主管民政的“东府”中书门下省。两府执政官员便是大宋的权力中心,这点有些类似于明朝的内阁成员。

另外只有中书门下省的同平章事可以称之为宰相,其他诸如什么参政知事、枢密院事等等只能称之为副宰相。不过在南宋孝宗改革之后,宰相就简单的分为左右相,其他两府执政统称为副相。

本来左右宰相再加上枢密使,南宋朝堂的格局可以说形成了文武分权以及三足鼎立之势,这便是帝王心术中的平衡之道。

但在宋宁宗开禧北伐期间,为了保证战争时期的决策效率,左右丞相俱兼任枢密使,从而使得文武分权的界限被打破。紧接着担任右相的史弥远,曝光当时担任左相的钱象祖党争黑历史,迫使对方被罢相回乡。

于是乎三权鼎立模式变成了大权独揽,同时开启了史弥远长达二十五年的“独相”生涯,家国要务“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第”。

权力这东西是自下而上的,独揽相权自然就得结党营私来贯彻专政意志,这就导致了史党势力遍布朝堂,连大宋权力中枢的两府执政四人,就有三人为史党成员。

唯一“中立”的参政知事郑昭先,也到了朽朽老矣的年纪,已经提出了致仕回乡的辞呈,历史上将在明年病逝。

用后世一句电影台词来形容赵昀的处境,那便是主办、赞助、裁判、评委都是史弥远的人,你在别人的主场拿什么跟他斗?

果然历史上宋理宗安心当傀儡皇帝,硬生生“渊默十年无为”是有原因的,哪怕有着上帝视角相助,赵昀一时间也找不到快速破局的方法。

“官家,大娘娘那边传话,请您去慈宁殿用膳。”

就在赵昀一筹莫展之际,一道阴柔的声音响起,来者是担任内侍省押班的王忠。

押班是宋朝宦官职位,大致可以理解为太监总管,正常情况下这个职位应该由皇帝信任的人担任,不过赵昀这个“空降”皇帝在宫中没有自己班底,所以王忠是杨太后亲自挑选的。

这种任命说好听点是照顾服侍皇帝,说难听点就是安插在赵昀身边的眼线。

当然,对于这点赵昀是心知肚明的,并且与杨太后保持着一种成年人的默契。毕竟目前局势下,这个眼线杨太后不放,史弥远也一定会放,两权相害取其轻。

“好,我知道了。”

赵昀点了点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即位之后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为了亲近关系,还是为了表演母慈子孝的场景给外界看,反正杨太后隔三差五就邀请赵昀一同用膳。

南宋皇城的规模很小,没过多久赵昀便来到了慈宁殿,还没等他向杨太后行礼,对方就先行招手道:“官家来的正好,御厨刚端上来冰雪冷元子,天气炎热可以清凉祛暑。”

“臣谢过大娘娘厚爱。”

虽然已经登上皇位,但赵昀面对杨太后依旧还是保持着礼数周到。

面对赵昀恭敬态度,杨太后仅是淡淡一笑道:“官家毋需如此客气,坐吧。”

“是,大娘娘。”

赵昀遵命入座席间,杨太后亲手给他盛了一碗冷饮去暑,两人就开始围绕着典仪之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数时候是杨太后询问,赵昀简短回答。

就在赵昀以为今日这顿饭,依旧会“公式化”结束的时候,杨太后却突然话锋一转道:“官家,你非幼年天子,老身也是后宫女流之辈,终究还是得撤帘还政。”

“现如今各项典仪差不多结束,老身觉得应该挑选几名翰林学士来讲学,这样能辅佐官家更快上手政务,学会如何治理家国社稷。”

挑选翰林学士讲学?

面对杨太后突然的提议,赵昀没有立马给出答复,而是在脑海中快速分析起利弊。

宋朝翰林讲学有一个更为正式的名称叫做经筵,简单点解释就是挑选朝中大臣或者有学之士来给皇帝“上课”。只不过在封建社会随着皇权的加强,以及古人推崇尊师重道的理念,皇帝绝对不能在名义上设置一个“帝王师”的职位,凌驾于自己之上。

于是乎就有了经筵制度的诞生,弱化传道授业的“帝王师”概念,用讲学的名义转换为单纯的学术讨论,双方处于平等位置没有师生之分。

哪怕如此,能给皇帝讲学的翰林学士或者朝中大臣,大概率会成为倚重的亲信心腹,这也是皇帝培养自己班底的方式之一。

如果杨太后仅仅说撤帘还政,赵昀还怀疑对方是不是在钓鱼,刻意试探一下自己野心。现在加上了经筵讲学,反倒是提升了一定的可信度。

毕竟历史上的杨太后也确实没有多大掌权兴趣,垂帘听政大半年就主动撤帘养老去了。

不过人是会变的,赵昀不敢保证历史滚滚车轮,一定会毫无偏差的向前行驶。

犹豫片刻之后,他才拱手回道:“臣少不更事,一切任凭大娘娘安排。”

赵昀把经筵讲师的选择权,交还到了杨太后的手中,哪怕对方有可能继续安插眼线。原因在于他始终记得当初那句告诫,身为帝王永远不要让人看穿内心想法,并且做事得明白徐徐图之的道理。

面对赵昀的回答,杨太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意笑容。

“既然官家这么说,那老身就推荐两位。中书舍人真德秀立朝为官敢于直言,外放地方多年治理经验丰富,并且他曾担任过济王先生,出任经筵讲师能平息朝野非论。”

“起居郎魏了翁学识渊博,曾在蜀地建成鹤山书院,著书立说,授徒传道,门生遍布天下。他担任经筵讲师既能充实学识,又能安抚民心。”

说到这里杨太后停顿了一下,抬头直视着赵昀的眼睛,才继续缓缓道:“更重要一点,这两人乃当朝理学大师,史弥远想要拉拢士林读书人的话,就必然会同意他们的任命!”

杨太后此话一出,赵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自己虽然顺利登基为帝,但并不意味着朝野就没有人存在反对意见,特别是那些程朱理学之士,对于易储废立强烈不满,只不过碍于目前史弥远势大,无法形成规模罢了。

舆论隐患史弥远心知肚明,改朝换代这十几日时间,朝廷第一时间嘉奖的并不是郑清之、程珌这些“从龙功臣”,相反是以“褒表老儒”的名义,大肆提升了一批理学之臣。

特别是浙东金华学派大儒,掌管国子监的祭酒葛洪,短短时间内擢升为工部侍郎,再迁权工部尚书,由从四品飞升到了从二品。

目前正是史弥远示好理学家,挽回自己政治形象的关键时期,必然不会反对真德秀跟魏了翁两人担任经筵讲师,否则之前的努力就等同于荒废。

要知道理学家往往迂腐固执难以拉拢,真德秀还曾是赵竑的老师,注定站在了史弥远的对立面。朝堂之道在于平衡,扶植理学派系来对抗一家独大的史党,未尝不是一手破局的好棋。

至于有多大的效果,先走了再说!

“大娘娘真知灼见,臣自当听从。”

赵昀站起身来拱手从命,心想杨太后不愧是史弥远多年政治盟友,知己知彼时机点切入的非常精准。

“另外大娘娘,臣这段时间阅览文章,发现嘉定十年状元吴潜才华横溢,乃不可多得之人才,可充任经筵讲师。”

既然打算扩展朝堂派系,那不如更进一步培养自己班底,吴潜就是赵昀这些天观察下来看中的人选。只不过贸然调任到自己身边,反倒会引发史弥远的猜疑,导致过犹不及。

现如今有了真德秀跟魏了翁的掩护,多加一个吴潜充任经筵讲师,就不会那么显眼了。

吴潜?

听到这个名字,杨太后脑海中思索了一下,她还真有些印象。

嘉定十年(1217)皇城集英殿,大行皇帝亲自为其“临轩唱名”,杨太后身处一旁见证了大魁天下的过程。当时就惊讶于吴潜的年轻跟气度不凡,觉得此子非池中之物,结果没想到赵昀入宫短短时日就注意到了。

“官家可谓慧眼识珠,就依你所言。”

杨太后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如果说之前她仅仅看到赵昀不甘心当傀儡皇帝的“野心”,那么现在看到了有成为一代明君的潜质。

“对了官家,老身还有一件事情想要与你商议。”

“大娘娘但说无妨。”

“官家按虚岁算已然到了弱冠年纪,放在民间早就应该成家立业。虽说国之大丧需守制不能大婚,但保证子嗣昌隆乃天家重任,是时候招秀女进宫备选了。”

选秀?

听到杨太后提出这个建议,赵昀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选拔秀女就是杨太后对经筵讲师的政治交换,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但话又说回来,“联姻”是维系政治联盟的必要手段之一,杨太后愿意让双方关系更加紧密,某种意义上对赵昀来说是一件好事。

毕竟利益捆绑的越深,背叛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臣全凭大娘娘做主。”

“恰好老身这几日查阅秀女名单,发现谢老相公的孙女道清很合适,她出身书香世家,品性端重有福,可为良配。”

杨太后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就说出了挑中的秀女人选,乃是前朝右相谢深甫的孙女谢道清。同时她还是南宋最后一位临朝称制的女主,见证了大宋王朝的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