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最后的后手
鲸船之上,吴缺如碎裂陶瓷一般的身体重重地落在甲板上,混浊的血水再一次地被挤出皮肤,落入风中却又凝结成珠,滴滴嗒嗒地洒落甲板,他自身的气息萎靡得几乎立刻熄灭下去。
“速走!”
冷水鱼面色一凌,袖中的机枢被她抬手拍进了阵眼之中,身下浑白的鲸船竟好似活了过来一般,道道蒸汽顺着两翼间隙沸腾而出,将鲸船的速度提升到了极点。
即便没有空间跃迁的能量,鲸船此刻的速度已是极快,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足以跨越万里,离开上秦,彻底摆脱上秦这个鬼国。
此外……还有石源,空间类型的强大灵材,足以给疲惫的鲸船补充能源,进行长距离的空间跃迁,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了一条完好的退路,再无需担心生死存亡的问题。
因此冷家两姐妹终于放松了下来,疲惫的相依而坐,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可吴缺的神经却前所未有的紧绷,再加上重伤加身,他的呼吸显得无比粗重。
说实话,他骗了冷家两姐妹,吴缺在告知鬼国真相时刻意隐瞒了高层实力,让冷家姐妹自以为鲸船剩余的动力,足够他们安然地逃出生天。
更何况,鬼国中还存在着吴辛这么个超出吴缺预料的变数,能够禁锢九境少司层次的时间荼毒,吴辛却在其中获得了暂时的行动能力……
他不止少司境界,鬼主的道行,起码和明宗第那个即将遭受万年大劫的老顽固相仿,已经踏入更上的那个境界半步半行,区别在于……吴辛年轻得令人恐惧。
三分钟的自由绝非虚言,甚至在吴辛撕裂诡蛇禁锢的前提下,上秦诸鬼反应过来的时间可能更短。
他,只有一次机会。
“吴缺……你骗我……!雾……祸……”
甲板的另一侧,冷粟此刻的状态看起来竟比吴缺更差几分,七窍血流,眼角开裂,浑身上下皆是污秽和泥垢,
而他的双眼处似乎被一团模糊的灰火所遮蔽,嗓子中更是被什么莫名的东西堵塞,半晌,也只能发出沙哑的一点点声音。
“天妒,世界对于窥探天机者最深刻的恶意。”冷水沫担忧地说道,只是声音之中,竟难得地带了几分艳羡和嫉妒,
“只有造诣极高的算者得了天机的一枝半叶,并且这一线的未来对现实造成巨大的影响时,‘天’才会对这样的算者降下劫难。”
“闭其口,封其识,污秽灵肉,避免他做出影响未来的任何举动,这样的算者在天妒之后,都会得到极大的机缘和进步……好酸,给小弟这样的真是浪费了。”
“……”
他,算出来了?
吴缺惊讶,赞叹,然后上前将冷粟一把捞起拖入船舱,而冷粟则在包夹之中不断地挣扎踢脚,一张口拼命张大,似乎想告诉两位姐姐些什么,比如……
快跑?
……
……
“嘭——”
“全部跪下!”
柳巷内,十一家红人馆同时被玄甲禁军侵略,往日无数才子醉客踏破的门槛,今天竟被一柄柄漆黑的刀枪斧钺生生砸开!
黑夜里,一道道黑色的洪流涌入青楼之中,此时那些尚在女孩白花花肚皮上的嫖客,被禁军毫不犹豫地一刀枭首!在睡梦或极乐中滚入地狱,
而那些被溅了一身血的姑娘和老鸨则在尖叫声中被拖出楼外,如同菜市口的死刑犯一般被排好跪在街道两侧,像一只只受冻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事发了,数日前那支擅离职守的禁军队伍,他们的死讯终于在前日暴露在朝廷的眼线之中,宫中借助这一破绽利用算道推算,终于发现了三殿下过往一年的流亡所在。
可这则情报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重视,百花典之后殿下行踪不定,柳巷也很少归来,更何况血祭夜上魂火一点,殿下无论身处何处都会找回,柳巷的这点信息有什么意义?
但现在不同了,红月当空血祭盛行,可在一声莫名的爆炸之后,外宫的禁军与大殿的联系就突然中断,鲸船携殿下遁逃出宫的讯息更是引得三大统领震怒,这一条线索才被重新捡起。
“殿下……真的天真得令人怜爱。”
血水,脂粉,以及瓦砾之间,一白皙丰满的妇人在众多垂首的女眷中走过,佩戴金色指套的小指在沿途某人的额前点过,一枚殷红的血痣在那人眉心处缓缓浮现。
妇人名,“白无常”,东禁军的副统领,那日的南眀就是她的豢养的面首之一。
吴缺的丹青术很高明,但受自身品级所限,在鬼神眼中并不难解,或者说根本不需要去解,既然触发血痣会引发浑身的肌肉僵直,那为什么不直接问诸于魂?
魂魄在大部分的修行人眼中都是隐秘,可上秦诸鬼本就魂体托生,炼魂算魄几乎是他们的本能,血痣上的禁制,对鬼神而言完全可以轻松避开。
“若是设置一触即死,哪里还会有这样的空子存在?三殿下真是好心的有些过头了,连修行都没有资格的人猪都这么怜惜……真是可爱!好想好想蹂躏一番!”
白无常一边扭腰尖叫着,小指却已经刺入了路边一人的眉心,血痣的封禁眨眼就被破除,可他的魂魄,却被白无常如同从果盘中捻一颗葡萄一般,优雅地吞入口中……
“噗呲……”
那人满身胭脂,披着大红的绫罗绸缎,却偏偏壮硕得异于常人,正是融心馆的那位主家,他的运道显然很是不佳,十一馆中百人受了控制,偏偏他一人被无常选中。
“南城……”
无常咀嚼着大汉的魂魄,浑身香汗淋漓,直把那白色绸衫染得通透,吴缺交代予柳巷众人的信息立刻映入脑海,身世,计划,以及……
最后的后手。
“南城天星楼下藏匿着上品石源,是一年前从三宫六殿中的藏宝殿偷窃得来,可以为鲸船的传送符阵提供能量?殿下……难不成在一年前就已经做好今日的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