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逢
土龙怒吼着冲向奥丁,在来势汹汹的土龙面前,Gungnir无功而返。
是的,就像面前这个家伙说的一样,Gungnir的因果是基于持有者——也就是自己的意志,这便是Gungnir最大的弱点。
奥丁心中如是想着,随手一召,Gungnir倒飞回祂的手中。
其实,早在“魏铭”轻易提升楚天骄血脉纯度的那一刻,奥丁便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这样的人,从古到今共有三个,但面前的家伙显然不在其中。
那么,就只能将时间继续向前推进。
推进到大地还是白茫茫一片,推进到那棵枯萎一半的巨树还是苍翠欲滴之时……
“为何回来?”奥丁质问着。
对面前的这个家伙而言,有成千上万的选择,但他偏偏选择了最绕远路的一条。
奥丁无法理解,祂注定无法理解。这是烙印在祂血脉之中的弊端——奥丁只是一个追赶者。
祂既不是什么【追寻者】,也不是什么【探求者】。
前两者无论是混血种还是龙王,较之奥丁都明显的高贵了起来——他们踏足在无人涉及的荒野,他们在荒野中砥砺自己的双足,锋利自己的爪牙。
而奥丁,祂只是在追赶,追赶着一个固定的目标。
纵然祂追赶的那人强的令人恐惧,但终究也不过是踏在一条一眼便能望到尽头的道路上。
这样锁死了自己上限的奥丁,自一开始便不是面前之人的对手。
……
有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什么样的人是最为恐怖的敌人。
答案不是强梁横上者。
因为正如老子、孔子所言“强梁横上者不得好死”。
答案也不是手握强权者。
因为已有的历史告诉我们,所谓的权与力只是一座金山,一座在随着时光变迁不断流动的金山。
每个渴望拥有它的人,都只是被蛊惑心智的奴仆,只是坐在牌桌中央发牌的荷官。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懦夫。一个真正的懦夫!
《圣经·新约.马太福音》中有一段很有趣的话: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怯懦者并不是天生的怯懦者,他们只是从未拥有。
每个怯懦者的心中都藏着一头狮子,狮子死死的守护着他们仅有的。
若连那仅有的也失去了,狮子便失去了束缚的牢笼,化作将大地燃烧,翱翔九天的苍龙。
无论是魏铭还是“魏铭”,本质上都是简单的怯懦者。
他们会为了对自己好的人或者事拼上一切、堵上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他们是饥渴的,是无惧的。
那一万年已经结束了,恶魔终将带着烈焰自幽暗的地狱中苏醒。
祂的子民欣喜雀跃,为祂献上白骨编织的花环。
奥丁拥有太多,也渴望的太多,这种【过多】成为了约束祂的枷锁。
就像“魏铭”痛斥他【不纯】一般,这种【不纯】体现在方方面面。
为何奥丁手握强大的权与力却还是会选择与魏铭交易?为何在激战之中奥丁会选择依靠言灵和Gungnir?
这一切其实都只反映出一点——奥丁的骄傲。
亦或者说,是祂的自傲。
自始至终,祂都不认为自己逊色于想要追逐的目标。
换言之,祂不能接受除那位以外的任何人赐予祂【败北】的苦涩。
因此,祂才会竭尽手段,拼尽全力依靠【外物】给予的安全感。
这份对安全感的渴求,这份深藏于心底的骄傲。恰恰便是奥丁最大的【不纯】!
……
“魏铭”手持利刃,屹立在龙头:“我只是一个没有家的旅人,我只是游荡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缕残魂。世界之大,何处去不得?天地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巨大的土龙撞向奥丁,像超大的陨石撞击向地球。
在一阵铺天盖地的烟尘中,在一道耀眼的白光之中,奥丁看见那无比熟悉的身影转过头:“我在……等你……”
……
2004年7月3日,0407号台风“蒲公英”登陆在这片海滨小城,暴雨,十级大风,城里放了三天假。
对居住在这里的人,台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甚至不少人应该对其抱有感激。
辛劳了许久的CBD白领有时间整理一番自己乱七八糟的生活和乱七八糟的情绪;上学的孩子有时间依偎在父母的身边尽情的撒娇,向父母索要购买糖果的零花钱;许久没有回家的商业人士可以安心的回到家中,享受着妻子做好的饭菜,和自己爱的人们一起再餐桌边感受着默默温存。
高速路出口,一家家得以幸存的人们抱头痛哭,年轻情侣热烈的拥吻。
他们搀扶着彼此再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宝物,一步一步走过被黄色警戒线封锁的入口。
“没有了吗?”嘴唇发紫、浑身颤抖的黑发男孩询问着负责的警察。
“没有了,”警察说,“没找到你的家人?别担心,高架路上的人我们都救出来了,没人受伤,肯定是错过了。他们,说不定正在家里等你呢。”
男孩瞳孔中像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拖着疲乏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挪动……
……
“喂,是这个位置吗?你确定你没有记错?”
清脆干练的女声在魏铭的身边不远处响起。
是救护人员吗?还是记者或者警察?
魏铭很想举起手臂示意这里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但他真的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
台风过后的天空是那样的蓝,就像一面一尘不染的镜子。
似乎这场要人命的台风,只是为了给天空尽情的洗一个热水澡。
说到热水澡,如果这个时候是躺在家里的浴缸中,播放一曲坂本龙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大概便是人生的极乐了吧……
魏铭怔怔地盯着天空,思绪混乱而繁杂……
哒哒哒……
高跟鞋于路面碰撞的响声清晰传入魏铭的耳中,似乎在距离自己不到200米的地方。
“你说老板为什么会让咱们寻找一个此前从未被关注的家伙?”
电话那头的女孩有些不解道。
“我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有时候知道太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薯片。”
女孩的声音似乎距魏铭越来越近了。
‘从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性格十分不错,做事或许有些风风火火的姑娘。’
魏铭这般想到,‘也不知道是找谁的,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这个好心的姑娘能把我这个可怜人抬去医院……’
肋骨、四肢、肺部传来了钻心的疼痛,肌肉更是像跑了Steel Ball Run全程一般颤抖不已。
魏铭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我找到他了,状态不是很好。我们可能需要一辆救护车……”扎着高马尾的女孩俯身查看着魏铭的伤势。
魏铭最后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大约是个身材高挑的女性,扎着很显眼的高马尾。而最具特点的,大概……是眼角那一抹绯红色的眼影……
……
皲裂的大地,永不停息的狂风,高大的黑曜石墓碑……
黑袍人坐在墓碑顶,手边放着一瓶在沸水中滚烫的清酒。
骏马的嘶鸣穿透了风,在天地间回响……
“来了?”黑袍人没有看向身后,只是自顾自地从袖子中取出两个青花瓷制的酒杯。
将酒杯用竹制的夹板放入沸水,进行简单的消毒。
身后的人静默着没有回答,手中的长枪被祂立在一旁。
像被袁绍宴请的曹操般,奥丁只是将身后的披风一撩,坐在了黑袍人的对面:“何事?”
“噗呲”黑袍人笑出声来,自顾自地将酒杯夹出,放在奥丁的面前“难道我找你叙叙旧都不可以吗?”
黑袍人的语调中竟带上了几分哀怨的味道。
他取出热好的清酒,为奥丁倒上了满满的一杯:“所谓来者皆是客,无论是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情,按照传统,不都应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再发问吗?”
黑袍人伸手举了举,示意奥丁尝尝自己面前的酒。
奥丁也没有丝毫的疑心,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奥丁开口询问道:“为何回来?”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黑袍人单手托着被绷带包裹的,掩藏再黑色兜帽之下的脸:“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似扯皮般,黑袍人自导自演起《雷雨》中的经典桥段。
“你不该回来……”
“可是我已经回来了。”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是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的!”
看着面前载歌载舞,神经病似的男人。
奥丁已然了解,对方还是不打算说实话。而祂也已经失去了谈话的耐心,起身便要离开。
“哎~等等等等”黑袍人说着,便伸手去拉奥丁的手臂,刺眼的殷红自手掌包裹的绷带缝隙之中涌出。
奥丁瞥了一眼,还是妥协似的坐回男人的对面:“你快没有时间了。”
就像医生宣读病人的死刑一般,奥丁只是平淡地说道。
“是啊,我知道,我一直都很清楚。”
黑袍人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所以,能劳烦您——伟大的天空与风之王,陪我这个快死的糟老头子多聊两句吗?”
奥丁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了桌上的酒瓶,将自己见底的酒杯蓄满。
黑袍人见状,嘿嘿的笑起来:“我啊,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奥丁的嘴角咧出了一抹笑容。
黑袍人很清楚奥丁的潜台词:如果你还是曾经的你,那我还有考虑的必要。但如今……
“尼德霍格”黑袍人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就像村口大树下老头老太太随口提起“隔壁家的狗娃子”一般平淡、质朴。
咔嚓
伴随着酒水的洒落和清晰的破碎声,奥丁手中的酒杯也彻底寿终正寝。
黑袍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带着兴奋、恐惧,甚至说不清道不明情感的奥丁:“如何?现在我们之间还有【交易】的可能性吗?”
奥丁抬起头,那独目之中,似有一股名为“野心”的火焰再熊熊燃烧。
“这才对嘛~”黑袍人嘻笑着开口“迷失的人迷失了,可相逢的,终究会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