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清单
上午仅有的一节课结束后，四人径直回了寝室，甚至没有理会隔壁寝室去南操场踢球的邀约，虽然下课后踢几脚球几乎是四人的固定活动。
看着三人鱼贯而入，刘朔站在寝室门口陷入了彷徨。
直到片刻后，李文唤了声他的名字：“一直不进来干嘛？”
他伫立在原地，深深地吸入一口气，然后，他缓缓地开了口：“有句杞人忧天的话，我想说说。”
李文本来已在椅子上坐定，听到他的话后，又疑惑地转过身来。他看着刘朔严肃的神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什么话就直说，怎么拐弯抹角的，平时你可不是这么不爽快的人啊。”
孙方宏和席昌盛也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刘朔的身上，寝室里霎时变得异常安静。
刘朔站在门口，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缓缓伸出手去，紧紧关上了寝室的门，并谨慎地插上了插销。随着门“咔哒”一声锁紧，室内的气氛仿佛也随之凝固。
他转过身，面对着李文、孙方宏和席昌盛，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少见的凝重。
“通史课上，你们听见那声音了吗？”刘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李文一脸困惑地看着刘朔：“什么声音？课上我一直在看手机，没太注意外面的情况。”
孙方宏放下手里的哑铃，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说那阵鸣笛声吗？我注意到了，好像有救护车经过，而且听起来还不止一辆。”
刘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对，就是那些鸣笛声。不仅有救护车急促的笛声，还有警笛声混在里面，我估计，至少有两辆警车。”
席昌盛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神色也变得肃穆起来：“你的意思是？这些声音意味着什么？”
“我觉得。”刘朔字斟句酌地说，“我们最好提前做一些基本的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李文满脸困惑地问。
刘朔的目光依次从三个室友的脸上扫过，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之后凝重地说：“说起来你们可能觉得我疯了，但我认为可能会有灾难来临。”
此话一出，整个寝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李文、孙方宏和席昌盛面面相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解。
灾难？在这个和平的年代，国家繁荣富强，社会安定和谐，他们实在难以理解，哪里来的灾难？
长时间的沉默笼罩了寝室，刘朔探询的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去，却只看见欲言又止的神色。
席昌盛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他咽了咽口水说：“你是在担心早上听说的那件事？”
刘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乍一听，那似乎只是一起正当防卫事件，一个女孩在自卫时咬掉了侵犯者的手指，对吧？”
“确实，虽然这种事以前听都没听说过。”李文接口道，“这样胆大包天的人，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自卫也是合情合理。”
席昌盛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不会真的是在考虑，那个咬掉侵犯者手指的女孩，和我们昨天下午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个女孩，是同一个人吧？”
“我不清楚。”刘朔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但那个外校男生的手指是在南操场的跑道上被咬掉的，那个地点离我们昨天遇到那个女孩的地方并不远。所以，这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李文、席昌盛和孙方宏都被他这个似乎有依据的推测所震惊。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安定。
片刻后，席昌盛打破了沉默：“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女孩的咬掉别人手指的举动，可能并不仅仅是正当防卫？”
李文猛地一拍脑袋：“我懂了，刘朔的意思是，那女孩有可能是丧尸！”话音未落，他就被孙方宏瞪了一眼。
刘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尖。数秒后，他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忧虑：“说起来，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所以，你的想法是？”
“我们昨天看的那段视频。”刘朔叹了口气，“如果那帖子的标题不幸说中了呢？”
“视频？你是说那男人是丧尸？开什么玩笑？”孙方宏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久违的轻松，“那只是电影里的情节啊，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是不是你昨天看过视频以后，今天又听说了那件事，连锁反应下，所以觉得那个女孩的行为也像丧尸？”席昌盛试图缓解沉重的气氛。
刘朔并没有笑，他摇了摇头：“那段视频确实加深了我的怀疑。”
“可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席昌盛笃定地说。
忽地，一个念头在刘朔脑海中闪过，他猛然掀起T恤衫，扭转着头打量自己的身体。
孙方宏被他异样的举动一惊，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身上有没有伤口？”刘朔问。
孙方宏围着转了一圈，笃定地说：“没有。”
刘朔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昨晚在出租车上，只是检查了脖子周围，忘了检查身上有伤口没。”
自我怀疑的感受如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自己的这种想法是否真的太疯狂了？他突然感到一阵迷蒙的眩晕，原本正常可控的医学疾病，竟然被自己曲解成了艺术创作中才会存在的荒诞概念。
“我大概是有点累了，想太多。”刘朔用手掌不停地搓揉着脸颊，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可能是我的联想太丰富了。”
然而，就在他试图将自己拉回现实时，孙方宏出声道：“但是……我觉得确实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刘朔急忙问道。
“从昨晚到现在，我尝试拨打了医院急诊楼分诊台的电话，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是占线。”孙方宏皱着眉头说，“本想打听一下那个女生现在的情况。”
“你对那女孩很上心啊。”李文再次揶揄道，得到的回应又是孙方宏的狠狠一瞪。
“那个医生留给你的号码呢？也打不通？”刘朔追问。
“也打了，同样是占线。”孙方宏回答，他思索片刻说。
莫名的不安感再次卷上心头，刘朔开始挣扎着试图将脑海中那些主观的念头驱逐出去。然而，这些念头却像野草一样顽强，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滋生。
就在此刻，他桌上的手机忽地震颤起来，屏幕上赫然显示“何筱”二字。
他打了个手势让几人稍等，随后拿起手机凑到耳边：“姐，什么事。”
“你昨晚到我们医院来了？”对面直入正题。
“嗯，有个女生状况比较特殊……”
“情况我听主任说过了，都了解。”
“那你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刘朔抿了抿嘴，“姐，看你朋友圈，你现在不是在省里培训吗？”
“今早紧急赶回来的，就是因为你昨晚送来的女孩。”
“她的情况很严重？”
“别打岔，听我说，那女孩的血样检测结果有问题，和目前所有已知病毒都不同，并且，她不是现在发现的第一例病患。总之，你抓紧时间做好应急准备，上头应该很快会有动作，回家估计是来不及了，遵循学校安排，尽最大努力照顾好自己。”
“姐，这种消息是我能知道的吗？”刘朔一时愣住，竟有些词不达意。
“无论能不能，我都已经说了，如果你当年老老实实留在省城上大学，有你爸妈盯着你，我现在才没必要冒险替你操心。”电话那头竟有了一丝怒意。
“姐，谢谢你。”刘朔低声说，“那我先挂了”
“刘朔。”对面的语气很严肃，“我不是和你开玩笑，尽量做好周全准备，如果情况真的如我们所料，我可能会顾不上你。”
“我会的，姐，你也照顾好自己。”
刘朔挂断电话后，才发觉身旁静坐着的三人正凝视着自己。
“是你姐？”席昌盛问，“医院那边有消息了吗？”
李文迫不及待地问：“你刚才电话里说的消息是什么？”
刘朔踌躇片刻后，将表姐何筱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我们做些准备也是理所应当。”沉默片刻后，席昌盛缓缓开口，“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也对，既然你表姐都这么说了。”李文冲刘朔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同意。”孙方宏说，“不过动静可别太大了啊，我可不想以后我们四个人成为名留校史的疯子。”
闻言，刘朔扫视着众人，默默握紧拳，又缓缓松开五指，反复几次后，他缓步走向书桌，轻轻地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表面稍显磨损的黑皮笔记本。
他缓缓地翻开本子，密密麻麻的字迹立刻显露在众人眼前，每一个字都写得工整有力，每一行都标有清晰的序号，纸上内容条理分明，在一些关键的信息旁边，还可以看到用鲜艳的红色笔迹做的圈画和注释。
众人纷纷凑近观看，随着视线的移动，他们的脸上流露出了讶异的神情。这份详尽的笔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非常专业和细致。
“这都是你写的？”李文瞪大了眼睛，首先打破了沉默，“你是什么时候整理的这些资料？”
刘朔轻轻地回答说：“大概是两三年前吧，那时候可能是心血来潮，就花时间整理了这些。”
孙方宏显然被这份详尽的列表所震撼，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刘朔说：“这么细致的内容，你告诉我只是心血来潮？”
刘朔低下头，凝视着那本已经许久未曾打开，也从未想过会有用处的笔记本。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一行大字上——“求生物资清单”。
此刻，他的内心犹如海啸过境，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