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救护
从操场一路向南门走,迎面而来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刘朔背上神情痛苦面容扭曲的女生投来或诧异或惊疑的目光,这些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连带着在他们四人身上扫来扫去。伴随着纷纷议论,甚至有好些人拿出手机,偷偷地拍下了几人的身影。
“呦,这不是620宿舍的几位兄弟嘛!”几人正埋头赶路,一阵戏谑声传来。
这个声音对四人来说并不陌生,但此刻他们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并没有心思去搭理。
“我说你们,怎么搞的,没听见?”一只手猛然伸出,紧紧地抓住了孙方宏的胳膊。
周攀那张带着玩味之意的脸出现在孙方宏的眼前,他的眼神中充满挑衅。“带着这么漂亮的女孩,是要往哪儿去?你们几个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是动了什么歪心思这么着急?”
孙方宏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激怒了,他猛地转过头,脸色涨得通红,瞪着周攀怒斥道:“少在那放屁!把你的手拿开!”
周攀显然没有料到孙方宏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你踏马的今天很嚣张啊!单身久了,开始出现幻觉了?”
孙方宏毫不示弱,他紧紧地盯着周攀,声音中充满了怒意:“你再不放开手,我掰断你手指头!”
“我借给你个胆子,你倒是试试看!”周攀不屑道。
眼看事态就要升级,刘朔将背上的女孩向上送了送,说:“这女孩身体不舒服,我们正准备送她去医院,你这样耽误时间,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负得起责任吗?”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话语中却充满了坚定和不容置疑。
“就是,都是同班同学,没必要这样吧。”此时,一阵柔媚的声音传来,如同春风拂面,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孙方宏转头一看,原来是班上的陈玉玲。她正从不远处款款走来,娇艳的脸蛋和婀娜的身段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陈玉玲踩着高跟鞋,徐徐走到几人身前,轻轻地挽住了周攀的胳膊,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媚意,仿佛要将周攀的魂魄都吸走一般。
她环视了众人一眼,又将目光停留在孙方宏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周攀,你看他们也是出于好心,你就别为难他们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逛街的吗?我们走吧。”
周攀看着陈玉玲那娇艳欲滴的脸蛋,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了大半。他得意地笑了笑,又冷哼了一声,带着陈玉玲离开了。
“救护车要到了,赶紧走。”刘朔朝孙方宏扬了扬下巴,提醒他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而耽误了正事。
李文也注意到了孙方宏面色通红,便也上前劝道:“别太在意了,陈玉玲和你分手都过去一年了,你还想着她干嘛?不值得。”
孙方宏虽然嘴上说着“想个屁”,但明显底气不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地呼出:“走!”说完,他已经率先迈出了三四步。
不消片刻,四人已经站在了成筑大学的南门处。
这所学术氛围浓厚的大学,校门开阔而庄重,古老的石狮子分列两旁,仿佛在诉说着学校的悠久历史。
门外的马路上,此刻车水马龙,熙来攘往,与校园内的安静书香气形成鲜明对比。
孙方宏来回踱着步子,显得有些拘谨,和往日大不相同,不知是因为状况不明的女生还是突然出现的陈玉玲,他不自觉地低着头,走到门口岗亭旁的僻静处站定。
刘朔扭头瞥了肩头的女生一眼,却见她双颊仍是毫无血色,他轻叹一声,转过头继续朝着车辆驶来的方向观望,
“刘朔,这女孩的气息变得弱了些。”孙方宏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焦急。
“来了,车来了。”刘朔没有回头,向前跨了一大步,一辆救护车鸣着笛在他面前急急停住。
“上车,快。”孙方宏招呼道。
车上下来两个工作人员拉开后车厢的门,孙方宏和刘朔合力将女孩放置在平车上,再先后坐进车里。
“我俩都跟过去?”李文看了眼席昌盛,“要不要留一个在寝室。”
“留一个。”刘朔微微颔首,“有什么事我们及时通气,真有处理不了的也能通知辅导员。”
“行,那我先回寝室。”席昌盛低头看了眼腕表,指针已指向七点,“有事电话联系。”
他转过身,又回头比画出“六”的手势朝刘朔晃了晃。
“好。”刘朔挪动身子,给登上车的李文让出一个空位。
随车的医护人员给女生打上吊瓶并接上心电监护仪,刘朔看着他们的动作,一直紧缩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种事。”车厢门关严后,孙方宏转动着胳膊缓解酸痛。
“可不是,本来就是下课去踢个球。”李文答道,“平常这个点我们已经在食堂吃饭了。”
“早知道,也许不去踢球更好。”孙方宏用力按着肩膀。
“你就是事后诸葛亮,话说,你第一次背女生吧,累成这样。”李文打趣道,看了看车内几人,又觉得场面不合适,便噤了声。
刘朔静静地坐在车厢一角,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只是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车窗外,原本温暖而迷人的夕阳余晖,此刻在他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光芒。
自己的表姐,何筱,在市二院急诊科从事护士工作五年有余。几分钟前,她回复了自己发过去的关于女孩症状的信息,内容言简意赅——
“和病人保持距离。”
刘朔感到心烦意乱,自从上周末家庭聚会她提到院里的一例特殊病例后,自己的心里始终耿耿于怀。
“高龄老人,突发高烧、反复休克、多器官衰竭,无法查明病因,入院没到一天人就没了。”
他对表姐当时说的话记得很清楚,尤其是之后的一句。
“院领导对这个病例讳莫如深,只知道病人遗体没有让任何人甚至是家属接触……禽流感吗?不是,据说不是已知的几种常见急性传染病……有没有查明感染源?我只是个小护士,哪里能知道这些内部信息,只知道院领导很紧张。”
此刻,车厢后门上两方窄窄的窗户外,楼宇参差错落,车辆川流不息,蒸腾着浓浓的城市烟火气,却仿佛失去了生气与活力。
刘朔的目光不经意间移到了躺在平车上的女生身上,在药水的作用下,她苍白的脸庞似乎恢复了一丝丝红润。
然而,那台监护仪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和如山脉般无规律的波形却在默默地讲述着另一个事实——情况依然十分危急,还远不到放心喘息的时候。
救护车继续在城市的街道上疾驰,突然转过一个急弯,成筑大学那标志性的建筑群徐徐从视线中消失,被暮色所吞没,最后完全消融在沉沉的夜色中。
前方的车流稀疏了些,司机紧握方向盘,用力踩下一脚油门,救护车猛然加速,向前疾驶。
两股尘土随着飞驰的后轮翻腾而起,如同两条黄色的尘龙,在暮色中飞舞,渐渐弥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