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留里克王朝的第二位王公：“预言者”奥列格

奥列格占领基辅

879年，留里克去世。临终时，他把公国委托给自己的族人奥列格，又把儿子伊戈尔托付给他。当时伊戈尔的年龄还很小。

882年，奥列格率领一支由瓦良格人、楚德人、诺夫哥罗德斯洛文人、梅里亚人、维斯人和克里维奇人组成的庞大军队出发远征。他们首先来到了斯摩棱斯克，占领该城后，奥列格派自己的属下驻守此处，然后从斯摩棱斯克顺流而下，占领了柳别奇城，同样派人在这里驻守。随后奥列格的大军抵达基辅山脚下，到了阿斯科尔德和迪尔的地盘。

奥列格把大队人马留在后方，自己带着伊戈尔王子乘船驶抵乌果尔山山麓。他事先在船舱里埋伏了武士，然后派使者去见阿斯科尔德和迪尔。使者谎称自己是来自诺夫哥罗德的瓦良格商人，要到希腊去做生意，途经基辅，希望阿斯科尔德和迪尔能见一见他们的首领。

阿斯科尔德和迪尔同意了。当他们见到奥列格时，埋伏的士兵从船舱里冲了出来，包围了这两人。奥列格对他们说：“你们不是王公，你们甚至连王族都不是，而我才属于王族。”这时候，有人把伊戈尔王子抱了出来，奥列格指着伊戈尔说：“这是留里克的儿子。”

随即，他下令处死了阿斯科尔德和迪尔。阿斯科尔德被葬于乌果尔山头，后来有一位名叫奥利玛的基辅贵族在这里修建了自己的大宅，又在阿斯科尔德的陵墓上修建了著名的圣尼古拉教堂。迪尔的陵墓相传位于后来所建的洞窟修道院以北，圣伊琳娜教堂的后面。

奥列格公开宣布：“让基辅成为‘罗斯众城之母’吧。”自此，他成为基辅王公。

两个罗斯国家并立的局面以第聂伯河流域西北部的诺夫哥罗德吞并了第聂伯河流域中部的基辅而告终。事实上，在经济、政治和文化上，第聂伯河流域中部地区远远超过其他东斯拉夫地区。奥列格是依靠智谋占领基辅的。但不管怎样，以基辅为中心的统一的罗斯国家在882年成立了。19世纪以后的历史学家把这个国家称为“基辅罗斯”。

奥列格在位33年，他和留里克的儿子伊戈尔关系很微妙。对此，历史学家们的观点并不统一：一些人认为奥列格只是在伊戈尔幼年时期暂时摄政，后来篡夺了伊戈尔的权力；还有些人认为，基辅罗斯和东欧其他国家一样，没有稳固的世袭权力体系，权力最大的领导人往往成为王公，所以留里克死后奥列格自然而然地就继承了他的王位。

奥列格在基辅定居之后，开始扩建城市，诺夫哥罗德斯洛文人和瓦良格人派使者来觐见他。奥列格给斯洛文人、克里维奇人和梅里亚人确定了他们应交贡品的数量，还规定了诺夫哥罗德需要每年向瓦良格人缴纳300格里夫纳的贡赋，以维持社会安定。这笔贡赋诺夫哥罗德人缴纳了100多年。随后奥列格又发兵攻打德列夫利安人、谢维利安人和拉迪米奇人，征服他们，向他们征收贡物，命令他们不要再向哈扎尔汗国纳贡。从此，这些东斯拉夫部落摆脱了对哈扎尔汗国的依赖，开始成为罗斯的一部分，只有维亚迪奇人还继续依附于哈扎尔汗国。

在9、10世纪之交，一支匈牙利人的部落沿着黑海向西移动，抵达了罗斯的领地。奥列格与他们交战失利后被围困在基辅城，匈牙利人对这座城市进行了围攻，但始终未能攻克。随后奥列格和匈牙利人缔结了和约。匈牙利和罗斯的同盟关系大约维持了两个世纪，与匈牙利人的结盟极大地提升了罗斯在中东欧地区的影响力。

通过统一东斯拉夫的土地，保护他们免受其他国家的攻击，奥列格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威和声望。他实际上已经成为王公中的王公，也就是大公，东斯拉夫人的大部分部落都向奥列格缴纳贡物。就这样，罗斯作为一个统一的东斯拉夫国家诞生了。它在领土面积上并不逊色于查理曼帝国和拜占庭帝国。然而奥列格大公所统治的许多地区都人烟稀少，并不宜居住，不同地区的社会发展水平差异也很大，罗斯大公国在政治上并不稳定。

奥列格大公远征君士坦丁堡

对于罗斯这样一个年轻国家而言，奥列格首先做到的是团结所有东斯拉夫部落；其次是确保罗斯商人到东方和巴尔干半岛的贸易路线的安全；最后是夺取具有军事战略意义的重要领土第聂伯河河口、多瑙河河口、刻赤海峡等。

伊戈尔王子长大成人后跟随奥列格一起征收贡赋，但奥列格依然是基辅大公。随后，伊戈尔王子在普斯科夫城迎娶了一位叫奥莉加的美丽女子。

907年，奥列格把伊戈尔留在基辅，自己率领大军远征拜占庭。随同他一起出征的有大批瓦良格人、斯洛文人、楚德人、克里维奇人、梅里亚人、德列夫利安人、拉迪米奇人、波利安人、谢维利安人、维亚迪奇人、克罗地亚人、杜列比人以及担任翻译的提维尔人。希腊人把所有这些人统称为“大斯基泰人”。奥列格率领这些人，或乘船，或骑马，浩浩荡荡地抵达君士坦丁堡城下，罗斯大军一共有2000艘战船。拜占庭人用锁江链封锁了舒特湾，关闭了城门。罗斯军队离船上岸，在城郊大肆杀戮。他们毁坏宫殿，焚烧教堂。被罗斯人抓到的俘虏或被砍杀，或被虐待，或被当作箭靶射杀，又或被扔进大海。罗斯人对待仇敌通常就是这么做的。他们在希腊人的土地上犯下了累累罪行。

奥列格命令士兵把车轮装在战船底部，扬起风帆，罗斯人的船队从锁江链上一跃而过，直逼君士坦丁堡城下。希腊人大惊失色，急忙派使节向奥列格求和：“请不要摧毁我们的城池，我们一定按您的要求纳贡。”于是，奥列格下令停止进攻。希腊人给他送来了美酒和美食。奥列格问使者：“这酒里不会有毒吧？”希腊使者大惊失色，说：“您怎么知道的？您一定是上帝派来惩罚我们的。”奥列格可能是随口一问，希腊使者作为虔诚的基督徒则不能撒谎，于是希腊人对基辅大公的刺杀行动就此告吹。

根据《往年纪事》记载，奥列格要求希腊人缴纳贡赋，此次罗斯人出征一共带来了2000艘战船，每船40人，希腊人要向每个罗斯人支付12格里夫纳。这个贡赋数额显然是很夸张的，按当时的币值计算，约等于白银392.6吨。

希腊人答应了这些条件，奥列格下令罗斯军队稍稍后撤，派谈判代表进入君士坦丁堡和拜占庭皇帝谈判。随同奥列格出征的各个东斯拉夫部落都得到了好处，他们对奥列格更加拥戴。

罗斯谈判代表提出：今后，罗斯使节在君士坦丁堡任职期间，拜占庭需要向其提供必要的生活费用；拜占庭需要向来拜占庭经商的罗斯商人提供6个月的口粮，其中包括面包、酒、肉、鱼和水果；拜占庭还要为罗斯使节和商人提供澡堂服务，次数不限；当罗斯人回国时，拜占庭要向他们提供食物、锚、缆绳、风帆，以及其他必需品。

拜占庭方面接受了上述条件，同时提出：罗斯人只能在拜占庭帝国官员的陪同下从同一座城门入城，50人为一批，不准携带武器。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从事贸易活动，无须向拜占庭政府缴税。此外，只有罗斯商人才能按月领取口粮，其他没有商人身份的罗斯人则不能得到口粮。来到君士坦丁堡的罗斯人须住在圣母教堂附近，登记造册之后方可按月领取口粮。发放口粮时，依次排序，先发给基辅人，其次是切尔尼戈夫人，最后是佩列亚斯拉夫利人和来自其他地方的人。他们希望罗斯大公能颁布命令，约束在拜占庭的罗斯人遵纪守法，不得滋扰拜占庭的城市和村庄。

就这样，拜占庭皇帝保证向罗斯缴纳贡赋。双方按照各自的习俗起誓：拜占庭皇帝亲吻十字架，奥列格及其侍从则以自己的武器、雷神庇隆和畜牧神维莱斯的名义宣誓，双方签订了和约。

奥列格要求拜占庭人为罗斯人用名贵的锦缎缝制风帆，为诺夫哥罗德斯洛文人用绸缎缝制风帆。拜占庭人同意了。奥列格把自己的盾牌高挂在君士坦丁堡的城门上以示胜利，然后罗斯军队开始撤军。奥列格的船队得意洋洋地扬起了锦帆和绸帆，但是风把诺夫哥罗德斯洛文人的绸帆全都撕破了。诺夫哥罗德斯洛文人说：“我们用不了好绸帆，还是使用自己的普通风帆吧。”奥列格回到基辅，带回了大批黄金、绸缎、水果、酒和其他各种贵重物品。

911年罗斯和拜占庭和约

911年，奥列格派使者前往君士坦丁堡，经过漫长的谈判，罗斯和拜占庭达成了东欧历史上第一份详细的书面条约。该条约具体内容大致如下：

第一条：

我们……受罗斯大公奥列格及其属下所有高贵的王公和波雅尔大贵族的派遣，遵照我们大公的意愿，承蒙他属下的所有罗斯人的重托，来到贵国，觐见受上帝庇护的伟大的专制君主希腊皇帝利奥（六世）、亚历山大（二世）和君士坦丁（七世）……以便巩固和确认基督徒和罗斯人之间多年存在的友谊。我们大公殿下最大的愿望是遵循神的意志，巩固和确认基督徒和罗斯人之间的友谊，我们不仅在口头上，而且也要在文本上郑重地记录下自己的誓言。让我们以自己的武器来宣誓，确立这种友谊，并按彼此的信仰和法规加以广泛的确认。

第二条：

我们本着神的意志和彼此之间的友谊缔结条约，具体内容如下：我们要和你们希腊人和解，和你们真心实意地和睦相处。我们之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虚与委蛇和相互背叛。双方签署的条约一经宣誓生效后，我们将竭尽全力维护彼此之间永恒不变的友谊。

第三条：

关于犯罪行为，双方协商如下处理：如果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将给予定案，如果案情有争议，则要求原告或被告按照自己的信仰起誓，如果起誓后，最终证明其撒谎，则应对其进行惩罚。

第四条：

如果罗斯人杀死了基督徒（拜占庭人），或是基督徒杀死了罗斯人，应在行凶现场处决凶手。若行凶者逃亡，应依法将其财产的一部分赔偿给受害者的近亲，而凶手的妻子也可以保有一份财产；若行凶者在逃亡前没有财产，则在未将其抓获之前暂不进行审判，抓获后则予以处死。

第五条：

若有人用剑砍人，或用其他凶器伤人，根据罗斯法律，行凶者应赔偿（受害者）白银5升。若凶手交不起这个费用，则令凶手尽其所有交出所有私人财产，甚至包括他身上所穿衣物。另外，在没有其他人向凶手提供帮助的前提下，凶手要根据自己的信仰发誓，他再无任何财产。此后，他所欠的部分则免予赔偿。

第六条：

若罗斯人盗窃基督徒财物，又或者基督徒盗窃罗斯人财物，犯人被当场发现，且因拒捕而被打死，则无论是基督徒还是罗斯人都不应因此获罪。受害人有权取回自己的被盗物品；若犯人束手就擒，则必须以偷窃物三倍的价格偿还给受害人。

第七条：

若罗斯人或基督徒以暴力手段抢劫别人财物，则施暴者应给予受害人三倍赔偿。

第八条：

若希腊船只遭遇风暴漂泊到罗斯人的地界，罗斯人应帮助船主装上货物，罗斯人有义务引导该船避开所有危险区域，将其送回拜占庭境内；如果希腊或者罗斯的船只因暴雨或者逆风而暂时无法返回，希腊人或者罗斯人应允许船主在当地出售货物，并在事后有义务将遇难船只送回他们自己的家乡；罗斯人赴希腊经商或出使希腊时，希腊人应对罗斯船上所载货物给予放行；如果随行的罗斯人被杀或者船上的货物被抢，那么犯人应按之前条款予以惩罚。

第九条：

如果双方扣留有对方的俘虏，且俘虏确实能证明自己是罗斯人或者希腊人的身份，则应将其送回自己的国家；如果俘虏已被出售，则可以将俘虏赎回，买主可要求退款或得到相当于奴仆身价的款项；对于希腊人在战场上所俘获的罗斯战俘，罗斯人将根据上述条款所规定的奴仆身价赎回。

第十条：

如果拜占庭皇帝要在罗斯人中招募军队，且这些罗斯人也有意愿效忠拜占庭皇帝，则双方的愿望应予以满足。

第十一条：

关于罗斯人从第三国俘获的希腊战俘，或者第三国卖到罗斯的希腊人，拜占庭方面均可以每人20佐洛特尼克的价格为其赎身，让他们重返故国。

第十二条：

如果罗斯人的奴仆被人拐走、逃亡或者被强制性出售，主人对此进行控告的话，该奴仆应在法庭如实陈述，当情况被证实后，该奴仆应归主人所有；当商人们丢失了自己的奴仆后，可向法庭报案，法庭可接受他们的诉状，丢失的奴仆被找到后，可归原主人所有。如果有人阻止法庭的调查工作，法庭将认定其无理取闹而判其败诉。

第十三条：

在希腊国土上为拜占庭皇帝供职的罗斯人如果在去世前未立遗嘱，且他们在希腊又没有亲属，则其财产将会被送回罗斯，由其在罗斯的直系亲属中最年幼者继承。如果死者留有遗嘱，那么就按遗嘱中指定的那个人领取并继承他的遗产。关于在希腊国土上经商的罗斯人……

第十四条：

关于侨居希腊的罗斯人在本国的债务遗留和继承问题。如果罗斯人欠债不还且拒不回国，则债权人应向拜占庭法庭提起诉讼，将债务人逮捕后，引渡回罗斯。

第十五条：

关于在罗斯的希腊人在本国的债务遗留和继承问题。可参照第十四条处理。

为确认和保证基督徒和罗斯人之间的和平，在你们神圣的、不可分割的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唯一真神上帝的圣洁的十字架面前，我们缔结和平条约。它由伊万诺夫记录在两张羊皮纸手抄本上，由贵国皇帝亲自签名之后再交给我们的使节。

我们将按照自己的信仰和风俗，向受命于创造万物的上帝的贵国皇帝宣誓，我们和我们国家的任何人绝不破坏和平条约任何一项签订的条款和我们两国的友谊。此文本呈交给贵国皇帝批准，以便本条约成为存在于我们之间的和平的信物和信守承诺的基础。

在协议中，罗斯和拜占庭双方就他们关心的所有经济、政治、法律问题达成了一致，确定了他们的臣民在国外犯罪时的责任。其中一条还涉及罗斯和拜占庭之间的军事联盟。从那时起，在拜占庭军队中经常能看到罗斯武士的身影。

拜占庭皇帝利奥六世向罗斯使者赏赐了丰厚的礼物，其中包括黄金、丝绸和贵重织品；指派大臣领着罗斯使者参观了君士坦丁堡富丽堂皇的教堂和金碧辉煌的宫殿以及在宫殿里收藏的诸多珍宝，包括黄金、绫罗绸缎、宝石，还有基督蒙难时的遗物——冠冕、把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的钉子、染血的衣袍以及古代圣人的干尸等。拜占庭人向罗斯使者展示了基督教的教义，传播了自己的信仰。就这样，罗斯使者满载盛誉，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使者回国后向奥列格汇报了他们和拜占庭皇帝的所有谈话，以及签订和约的全过程。

奥列格大公之死

起初，奥列格曾经问过一些术士和巫师：“我未来的最终结局会怎样？”

一位巫师告诉他：“大公，您所骑的那匹马妨主，您将因它而死。”

奥列格很喜欢这匹马，但巫师的话深深地刺激了他，于是他说：“我再也不骑它了，也不想再看到它。”但毕竟这匹马跟随他多年，他也不忍心杀掉它，于是就派专人好生照料，只是不再让它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直到奥列格去远征希腊之前，他都再没见过那匹马。当他返回基辅，又过了4年，到了912年，这时他想起了那个巫师的预言。于是，他召见了专门负责照顾那匹马的马厩长，问他：“我吩咐你好好饲养的那匹马现在怎么样了？”

马厩长回答：“它已经死了。”

奥列格冷笑着嘲弄那个巫师：“你们这些神棍的话不可信，全都是谎言！马死了，我不还活得好好的吗？”他吩咐立刻备马：“我要亲自去看看那匹马的骸骨。”

他来到葬马的地方，看到那匹马只剩下散落在地上的马骨，头盖骨也已经腐朽得光秃秃的了。奥列格从马上跳下来，用脚踩着马的头盖骨，笑笑说：“难道这个秃脑壳还能害了我不成？”突然，一条蛇从头盖骨里窜了出来，在他的脚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奥列格因此病倒，随后就死去了。

奥列格大公统治罗斯长达33年之久，深受民众爱戴。他死后，大家都失声痛哭，抬着他的遗体，把他安葬在基辅附近的谢卡维察山上。

同时代的人称奥列格为“预言者”，《往年纪事》上并未记载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一个雅号，只是说那些人都是多神教教徒，愚昧无知。笔者认为，也许是奥列格曾无意间点破了希腊人要用毒酒谋害他，又或者是因为“他被自己的爱马所害”的预言得到了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