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白虎觳觫艮厥腓
从左监门卫出来，重萧顺便去了一趟司农寺实验田。
田里，崔寺府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十几头牛和十几个农夫，一字排开的十几架曲辕犁，齐齐的从南往北犁地。重萧有一种后世里大型机械旋耕机犁地的感觉，齐刷刷的甚是好看。
还有一些农户，在犁过的地里捡拾草根，只有把原来草场里的草都铲除，才能重新种地。
重萧估计这样的工程速度，再有三天就应该可以追肥了。他已经命令令狐雀石给司农寺送去报告，昨天赵国公亲自签署公文，让蓝田县署将辋川里刘二郎家的堆肥三天内都送到司农寺的实验田里。
重萧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堆肥的威力，只有这样，朝廷才能重视和推广堆肥之法。这样整个大唐的粮食产量才能全面提升。
重萧将堆肥的方法和使用注意事项等这些内容，让令狐雀石详细的写成奏章，分别给长孙无忌和皇帝都送了一份。
但是真正要看到效果，还必需等到收获时才能知道，可是给领导还是要提前打好预防针的。
看完了司农寺实验田的工程进度，他决定今天不去昭国坊。
卢氏和刘大娘已经回来几天了，自己都没见到，今晚应该回去和她们一起吃个饭。顺便他想看看两个孩子的功课怎么样了。
当重萧和彭生回到永宁坊的家中时，他发现家里就只有卢氏和两个小姑娘，还有四个仆妇。
晚上吃饭时，桌子上就只要重萧和刘大娘两个人，卢氏和惠娘坚决不和重萧一起吃。
她的理由看似非常合理：“原来在乡下，没礼数也不打紧。如今来到了长安城，而且郎君现在也是皇帝亲自点受的官员，要是再没有礼数就该被人笑话了。”
重萧也拗不过她，于是就由她去了。吃完饭，重萧考教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功课，发现还都不错，看来卢氏没少费心。
于是就叫卢氏来，说道：“如今既然已经来到长安，那么这么大的府邸，总是这几个人，是不是少了一些？”
卢氏说：“咱家本来就是从少郎君和二郎君还有女公子三人兴起的，自然和那些几十年，几百年的大家族不一样了。所以是要进一些新人的，只是………？”
卢氏欲言又止的神态，让重萧很不舒服，于是说道：“你尽管说，在某跟前你就直言便可。”
卢氏叹口气说道：“大家族一般很少从外面买奴婢，因为能沦落到被人牙子卖，基本上都是别家不要的，或是在别家犯了事，被发卖的人，这些人咱们也不敢要。他们都用家生子，这样知根知底，而且娘老子也都在家里，不怕他们乱来。”
说着就看了一眼重萧，好像是怕重萧再提起上元节那三个仆妇的事情。
然后又继续道：“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买掖庭宫里发卖的没入之人。”
重萧问道：“什么叫做没入之人？”
“就是犯了大罪的家族群中的女眷，没入掖庭宫中服役多年后被卖出宫的人，也算是给皇宫中减轻人员负担。这样的人都毕竟干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只要能活下来就满足了。”
重萧觉得这样的人很合适自己的家里用，于是就道：“明日你就去买这样的人，多买一些，家里人多点好，要不然这么大的宅子，人少了太恓惶。”
“我的郎君呀，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好的更轮不上咱们了。所以还要郎君想想办法。”
现在重萧有点挠头了，这办法怎么想呀，他都不知道这事在宫里是谁管的，提着猪头也找不到庙门呀。
卢氏也看出重萧的为难，于是就说道：“奴倒是大概知道哪个职务能管上此事，只是不知道郎君能不能搭上这个关系。”
重萧说道：“你先说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但是起码知道找谁能办？”
卢氏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好像……好像是，内侍省在管这掖庭宫。只是这些……阉……不是，这些宦官不太好说话。”
重萧让卢氏说话的磕磕巴巴，搅和的没太听清楚，于是又问道：“你说什么省？”
“内侍省！”
卢氏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大户人家的女眷，是很耻于提起太监这种生物的。
重萧哈哈大笑：“要是别的地方还真不一定好办，要是这内侍省，那就是你家郎君一句话的事情。好了，明天我和内侍监直接说，说好了你去挑人就行了。”
正当重萧在家里琢磨，怎么能从李二郎的掖庭宫里买出便宜又好用的女仆时。
太极宫里的李世民，刚听完张阿难的详细汇报，为什么要说详细呢？
因为张阿难的汇报和常何在蓝田的调查文书一样，几乎是把重萧今天在左监门卫的行为又演了一遍。而且绝对的惟妙惟肖连一个表情和眼神都没落下。
听完了张阿难得描述，又看完了常何的文书，李世民陷入了深深地沉默当中。
从重萧在终南山的峪口中被发现开始，每一件事都很详细，包括那个上面要债的质库掌柜，和永嘉公主的郑掌柜，还有王成，王甲，刘二郎，吕氏…………
总之，只要是和重萧有过接触的，发生过各种关系的，就连辋川里和他说过话的人都算上，一个都没放过，统统都有走访查验，甚至谈话和证明记录。
但是在被刘二郎发现之前，完全没有记录，常何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就仿佛是从天而降，由地而出一样。
在常何的文书最后写道：“在被府兵刘二郎于终南山峪口救起之前，此人似凭空出现一般，无从考其来历。”
李世民又沉思了，这个少年能知道如此多得技能，耕种、练兵甚至揣测人心。就算是学，也不可能在这个年龄就能学会这么多。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生而知之。既然是生而知之，那就一定是袁天罡说的那只白虎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又开怀了，只要自己的孩子们不是白虎，就说明不会出现他最害怕的骨肉相残的局面。
至于重萧这只白虎吗？他现在还小，而且既然此人如此了得，要是自己掌握的好，将来还可以留给自己的继承者。
就算以后有什么变数，只要自己活着，就有办法杀了他。即使到时候自己老了，也可以留下遗诏。总之当用就用，不当用再杀不迟。
一块心病去了，李二郎叫来了长孙皇后，和她一起聊起了重萧。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还懂得练兵之道，而且看他对那裴氏子弟的手段，不像是个少年人心性。手段老辣，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而且收放自如，最后还敢委以重任，一把就将此人降伏。二郎，现在朝中武将，有此能耐者能有几人？”
长孙皇后听了李世民的复述后，惊讶的发问。
李世民轻轻一拍桌案，说道：“是呀！要不然袁天罡说此人可能是天降白虎。原来这世上还真有生而知之之人啊！”
长孙皇后惊道：“二郎是说，这孩子就是那白虎？”
李世民肯定的说道：“现在看来，应该确定无疑！”
了解李世民的长孙皇后，赶紧又道：“二郎是要………～”
后面的话长孙皇后没敢说，但她已经猜到了皇帝一定动过这个心思。
李世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慢慢的说道：“要是在以前，朕可能就做了，现在有点犹豫。如果真的为了以绝后患，杀也就杀了。可是此子确实惊才绝艳，若他能为我大唐所用，将来必是宰辅之才，朕有点舍不得。”
长孙皇后赶紧说道：“这孩子还小，要是我们善加引导，从现在开始视如己出的培养，将来或许能成为承乾的臂助，大唐的擎天之柱也说不定。”
李世民看着长孙皇后：“那万一此子有了疑心怎么办，我李唐的江山要是易主怎么办？”
长孙皇后不说话了，是呀，她没办法保证重萧将来权倾朝野时，不会心生异心。权力这个东西就像是人吃五石散一样，一但上了瘾，就一时一刻也离不开。
过了一阵，李世民忽然站起，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对着殿门口，低声但又沉闷的说了一句：“常何何在？”
殿外传来一声回应，“臣在！”
李世民起身走向甘露殿东墙，伸手取下墙上的天子剑，一伸手“苍啷”一声就将明晃晃的宝剑拔出。
这时天空忽然响了一声炸雷，“咔嚓”的巨响。
李世民手中持剑，猛地回头看向殿外，刚才还没有丝毫下雨的迹象，现在一声炸雷已经是瓢泼大雨。
长孙皇后赶紧站起走到李世民身边，双手紧紧的抓住皇帝的胳膊，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二郎，莫要再动杀念，这是上天示警，他既然是天降白虎，那要是杀了，怕是不利呀。”
皇帝被长孙皇后双手一抓，仿佛才算是醒过神来。看着手中寒光闪烁的天子之剑，他又将剑插回鞘中。
李世民看着长孙皇后，又看了看外面的大雨，说道：“看来是上天要保此子呀。天不绝白虎，朕又怎么能杀他。罢了！！”
长孙皇后一听皇帝松口了，赶紧大声说道：“没事了，退下吧！”
门外的常何，一听是皇后的声音，回道：“诺，遵陛下之命。”
亲身经历过玄武门之变的常何，脑子绝对是够用的。
听到是皇后让自己退下，他既不敢不听，又不敢听。于是就聪明的回答，“遵陛下之命。”如果皇帝没让自己退下，一听到常何的回应，就会开口制止。要是皇帝默认了皇后的话，自己退下也就给足了皇后的面子。
能在一瞬间想到这样的应对方式，只能说，皇帝身边是没有傻子的！
永宁坊，重萧的宅院。
几天都没休息好的重萧，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特别困，于是早早就上床睡了。
哪知道在梦里，梦到一条金龙从天而降，要一口吞了自己。正吓的自己两腿颤栗时，一道炸雷从天空劈下，重萧就被惊醒。
谁知道醒来之后小腿抽筋了，结果疼得重萧抱着腿呲牙咧嘴了半天，那股子抽筋的疼才过去。
倒霉的重萧咬着牙花子，骂这贼老天，乱打什么雷！吓死他了都！
第六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