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卫子夫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面容大变，不可思议的盯着刘进，甚至于一把捂住了刘进的嘴巴。
祸从口出。
当年前少帝刘恭，得知生母被吕后所杀，只因一句怨言，便被吕后废黜并随后被害。
这一刻。
她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位皇长孙。
脑瓜子嗡嗡的。
这位皇长孙怎的突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话但凡外传分毫，不敢想象后果。
造当今陛下的反，她，想都不敢想。
如今的这位陛下，军威之浩荡，权势之滔天。
便是全盛时期的卫氏，也不敢有分毫忤逆，更何况如今。
“容祖母，斟酌！”
但一想到太子被禁足太子宫中，甚至有那般之言，卫子夫长吸一口气，只对刘进说出了两个字。
斟酌！
“皇祖母，此事，万不可让孙儿父王知晓。”
刘进话音渐落，已是起身，而后平静笑道：“陛下此时或在前来长乐宫的路上。”
“孙儿，先行告退！”
刘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长乐宫。
卫子夫愣愣出神的盯着门口，脑海中还在轰鸣刘进那大逆不道的话。
却是此时。
一声‘陛下驾到’，扯回了卫子夫的思绪。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亲皇长孙刘进那自信又平静的笑容。
陛下此时或在前来长乐宫的路上。
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一直游山玩水的皇长孙，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聪慧。
“皇后在想些什么，这般入神？”
不知不觉中，汉武帝已经进入了殿中，见到还愣神原地的卫子夫，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禁足太子有什么错的平和询问。
“臣妾拜见陛下，一时思绪入神，未曾迎接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卫子夫入宫四十九年，早就是宫中滚刀肉了，急忙擦了擦眼角，起身恭迎。
“皇后见朕不必多礼。”汉武帝摆了摆手，目光却四下张望，狐疑道：“长孙呢，朕也是许久未见了。”
“长孙整日不归家，臣妾也是一月未见长孙，不想只是探望了臣妾盏茶的功夫，便溜走了。”
“此时应该还未出宫门，臣妾这就叫回来。”
卫子夫没有意外，这宫禁之中没有秘密，陛下知晓刘进进宫探望她，并不意外。
“哼！”汉武帝冷哼一声，深沉的不满道：“不用。”
“这小子整日游手好闲，听说前段时间还去了洛阳赏花，会享福的很呐，一点长孙样都没有。”
“皇家子弟，肩负重任，一个个都安生一点，令朕顺心一点，能多替朕分忧，朕何至于操劳至此。”
“朕倒是也想去洛阳赏花，可国事家事，没有一件令朕顺心如意的。”
卫子夫默不作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怪罪刘进。
可她清楚，皇帝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子不教，父之过。
可皇室之中，但凡皇子有点风吹草动，受累的反倒是后宫嫔妃。
见卫子夫不搭话，汉武帝也是老夫老妻的顺其自然躺在了卧榻上，枕在卫子夫大腿上：“皇后想必也听说了，朕禁足了太子。”
卫子夫顺手为汉武帝揉捏双鬓，缓声回道：“陛下小惩太子，自有陛下的道理。”
汉武帝生气的又翻身坐起来，骂道：“朕对太子足够宽容了，朕给他找大儒教学，他不学，要学谷梁，朕找了名师教他。”
“容忍他博望苑广揽天下人才，太子嘛，将来继承大统，守疆拓土，外战强敌，内稳朝局，守好祖宗基业就好了。”
“可学问嘛，就是要学以致用。”
“太参与朝政近三十年，朕巡视天下哪回不是让他监国，可人啊，经事总要有进步才行。”
“可看看太子，四不像，不像话。”
卫子夫心里咯噔一下，只得道：“臣妾定严加管教太子。”
“子不类父，父子隔心，母子才连心嘛，怕也只有皇后说的话，太子才能听得进去。”汉武帝抱怨。
却让卫子夫心中一片冰凉。
一时间也想不明白，陛下这是何意。
“太子也是为陛下分忧心切，这才错漏百出。”卫子夫连忙为刘据说好话。
“最好是这样。”汉武帝顿挫十足的认可，又抱怨道：“不过自古以来，君王治天下，必有能臣辅佐。”
“太子身边，也是无人可用，单凭丞相，还是难以辅佐太子，皇后与太子亲近，可有推荐太子身边人才，朕可提拔重用，以作太子朝中支撑。”
卫子夫不由一愣，十分意外，不成想陛下竟然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实在是难以琢磨。
可……让她这深居后宫的人为太子举荐人才？
一时间，她也想不到谁有才学，能辅佐太子稳固朝堂局势。
“臣弟之子卫伉，自幼熟读兵法，勇武不凡。”卫子夫举贤不避亲，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侄儿。
“卫伉勇武有余，智谋不足。”汉武帝还真是张口就来。
“太子宾客张贺，倒也不俗！”卫子夫又思索道。
“比起他爹，差远了。”汉武帝直接摇头。
“轵侯李朔之子李学正，英武不凡。”卫子夫无奈再次举荐。
“身高八尺，力有千钧，乃陷阵之士，不足以辅佐太子。”汉武帝再次否决，更是烦躁道：“连皇后都在太子身边，找不出一个可堪大用之人。”
卫子夫心中已经满是疑惑。
以她对陛下的了解。
她反倒是觉得，陛下并非要提拔太子身边人才。
而是……在找什么人.
不过，此时不是疑惑之时，太子刚刚被禁足，更有废太子之言传出，此时陛下对她开这口可谓是极不容易。
若真能举荐一人被陛下委以重任，也能稍微挽回太子失势传言。
脑海中可谓是过滤了刘据身边一位又一位，不由再次道：“史良娣长兄之子史高，文武双全，不失为辅佐能臣。”
“不在长安？”汉武帝眉头一皱，这人他知晓，但没听过有什么才学。
“应是在鲁王门下少府任事，臣妾也不太了解。”卫子夫思索了一下，也不是十分确定。
自然，史氏乃是太子后家外戚，本不是他这个做母亲的人去插手。
甚至于她史氏并非同盟关系，在政治立场上并不和睦。
可她接连举荐卫氏系都被陛下拒绝，只能瞄准太子后家外戚。
“史高？”
倒是汉武帝，拂袖而起，老当益壮，健步走向殿门外，殿中残音翻滚，
“传召史高入京，太仆卿一职空悬，由其暂代。”
轰隆隆！
长乐宫中如雷霆炸响。
卫子夫猛然从卧榻惊起，阴晴不定的殿门，汉武帝身影早已消失。
可这一刻。
卫子夫心情再难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