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冷的铁指环
失去意识的柔弱少女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和步步紧逼的高大魔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要不了几十秒，少女就将成为饥饿魔物口中的大餐。
莫学熙叹了口气。
徐夏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而保证学生在校期间的安全，正是人民教师的义务。
如果自己没有能力履行这个义务，那也就罢了，但是……
偏偏他有。
自从他15岁获得第一个魔道具开始，直至24岁退役，他当魔道具使已经有足足9个年头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莫学熙从衬衫衣领下翻出了一条细项链。
项链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挂着一枚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铁戒指。
戒指上同样没有任何装饰，除了内侧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纹路之外，看起来同一个普通的铁指环没有任何区别。
但就是这枚平平无奇的指环，成为了他最初、也是最后的魔道具。
他默默解开项链，取下了那枚铁戒指，没有立刻戴上它，而是将它紧紧攥在左手中，感受着金属传来的那份彻骨寒冷的坚硬——或许他也需要一点时间做最后的思想准备。
掌心传来的不仅是冰冷，更是他作为一名魔道具使，在血与火中奋战的往昔——正是这枚戒指提供的身体强化，构成了他所有战斗成果的基石。
莫学熙曾是一名魔道具使。
无法成为魔法少女的人类要是想利用魔法，有两种方式：
其一，是通过“媒介”——一种对魔法少女所拥有的“宝石”进行拙劣模仿的产物，不仅魔力量和效率低下，还没有对魔力的感知反馈，导致控制与释放魔力都十分困难，甚至只能使用特定几种类型的魔法。但媒介至少能让使用者像魔法少女一样，自主操控魔粒子。
使用媒介释放魔法的人，被称为魔法使。
另一种方式，就是利用魔道具——和魔法少女的“宝石”原理完全相反的危险品，稀有、独特、是如同被诅咒般的物件。
“宝石”中的魔粒子完全受到使用者的直接控制，而魔道具中的魔粒子则完全处于失控的状态。使用者通过对魔道具进行特定的操作，激活并利用内部所蕴含的魔法。由于魔道具内的魔粒子完全失控，因此一样魔道具只能发动一种效果。
相比于费心费力地使用媒介，这是十分便利的方式。尽管如此，想要使用好魔道具非常困难。
失控往往代表着危险。魔道具使无一不背负着大大小小的代价，使用这份昂贵的“便利”。
这也是莫学熙最终选择了退役的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他没有选择，他需要魔道具的力量。
“虽然我不是魔法少女……但要是学生没法上我的公开课，我会很困扰的啊。”
苦笑两声，左手无名指重新穿过指环，莫学熙捏紧了拳头。
他决定直面这一切。
伴随着自指环上幽幽亮起暗红之光，一阵令人窒息的绝望瞬间笼罩了他的精神。
这就是使用铁指环的代价——常人难以承受的精神负担。它会撕开使用者心中的旧伤，由此产生无尽的挫败感与自我否定，将使用者拉向崩溃的深渊。
只有不可撼动的决心，才能承载这诅咒带来的力量。
【又一次，看看，他居然再度戴上了戒指，真不知道是无耻还是可悲的家伙。】
【无能。什么都做不了，只知道乞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到最后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放弃吧，这东西只把你本就悲剧的人生变得更糟。】
莫学熙只觉身受千夫所指。层出不穷的幻觉裹挟着他，推推搡搡，抱怨着、嘲弄着他的一切。
他咬紧牙关，横眉怒目，冷冷地回敬：
“……我必须保护我的学生。”
【保护？你总是这么说，结果总是什么都没保护住，说到底只是欺骗自己尽力了而已。】
【你一直是这样，现在又要重蹈覆辙。现在拯救了她，以后她还会因你而死，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明明只过了4年，你就忘掉了你与她们的结局了吗……你已经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了吗？】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没有反驳，因为这只会被无穷无尽的谩骂淹没。他选择唾面自干，紧紧抓住自己的意志。
“……我会尽我所能让一切步入正轨。”
【哈哈，甚至开始脱离现实了。你的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因此只有在这种宏大叙事中，你才能找到存在感。】
【哼，无药可救。一个偏执愚蠢的狂妄之人，终将在傲慢中自我毁灭。】
【把戒指摘下来吧。你根本就没做好准备，你只是被裹挟着随波逐流罢了。】
嘈杂的声音越发高亢，混杂着怒骂和叫嚣，浪潮般一遍遍地冲刷着他的意志。滔滔不绝的声讨挥之不去，让他越发烦躁起来。
当质疑和否定达到了巅峰，他终于可以自沉默中爆发。
“闭嘴。我不需要认同……”带着克制的愠怒，他低吟着，眼中某些已经熄灭之物似乎又被重新点燃。
“我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正确的。”
话音刚落，万物在一瞬间寂静。
莫学熙睁开眼睛。
不再有以假乱真的幻觉，不再有喋喋不休的质疑，取而代之的，是莫学熙眼中重新亮起的一缕红光。
在他略显血红的视野中，一只魔力生物高高扬起如同巨型镰刀般的前肢，狠狠朝着徐夏刺下——
“唰！”
锐利的尖爪闪着寒光，在即将刺入少女胸膛的前一刻停住了。
两条猩红的光痕在半空中勾勒出双眼的轨迹。莫学熙瞬间掠过魔物们，迅捷如风地闪到徐夏身边，一把捏住了魔物的前臂。
“！”感受到自己强力的攻击受到了阻断，魔物怔了一下，随即注意到了莫学熙的身影。
它的原生魔力器官从莫学熙身上感受到了翻涌的不祥魔力，让它将莫学熙认定为了自己的同类。因此，莫学熙的行为在它的眼中也就变为了同类之间争夺猎物。
自己到手的猎物被其他生物横插一脚，它立刻挺直上身，口器不断抖动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对莫学熙进行警告和威胁——
莫学熙没有理会。他只是沉默地一肘砸在魔物脆弱的前肢关节侧，将那里砸得粉碎，然后双手抓住魔物前肢微微发力扭转。
伴随着“喀拉”一声，魔物一只酷似大镰刀的前肢被莫学熙随手卸了下来。
下一刻，莫学熙看准位置，手中猛然发力。
魔物被卸下的前肢就像一把真正的镰刀，化作一道势如破竹的疾影，如同闪电般没入了魔物的侧颈。
“嚓。”
倒三角形的头颅应声落下，在四只复眼中，剩下的只有困惑——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以至于这只被解决的魔物甚至没来得及意识到危险。
随手解决了一只魔物，莫学熙没有任何迟疑，扔掉镰刀状的魔物前肢，反身抱起徐夏，先跑到一旁相对安全的地方安顿好，确认了一下她的状态。
没有任何外伤，没有抽搐和痉挛，心跳和呼吸都还算正常，看起来也不像是吓晕了。
在通过一些医学常识简易分析一番之后，他突然想起了徐夏在刚才物理课上的嗜睡表现，以及她亲口承认没吃午饭。
这大概是低血糖没跑了，而且程度还不轻，已经失去了意识。要是耽搁太久，恐怕真的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莫学熙看向了一旁张牙舞爪靠过来的魔力生物。
看来还得先处理这边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
“一分钟……不，40秒吧。我赶时间。”
……
恍惚中，徐夏依稀看到一个身影。
背对着她，独身走向那些可怖的魔物。
在意志彻底消散前，她看见那个身影的左手上，戴着一枚散发着幽幽红光的铁戒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