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伯恩男爵
城堡狭窄的窗户透不进多少光线，虽然是白天，会客厅中依然点着一排蜡烛。
一面描绘着乌鸦的盾牌被挂在壁炉上方，四周装饰着精美的织锦，以及一些用来炫耀主人武力的动物头颅标本。
只是城堡主人此时已难称勇武。
虽然才年过半百，但伯恩·暮顿男爵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他的头发和鬓角都已经斑白，脸上的皮肤干枯皱起，像是风干的橘皮，哪怕此时正值盛夏，他身上竟然还盖着一张厚厚的羊毛毯。
随着身穿主教教袍的牧师结束施法，伯恩男爵身上的神圣光晕渐渐消退。
“男爵大人，您还在用甜睡花泡酒喝吗？”
“是的，老爷每晚都喝。”说话的是一旁的侍女。
“为了您的健康，我真诚地建议您不要再用甜睡花了，那是一种慢性毒药。”
“我这个身体还怕什么慢性毒药。”伯恩男爵开口道，“要是没有它，我晚上就别想睡着了。保罗主教，请您实话给我讲，我还有多少时间？”
保罗主教犹豫了一下，道：
“如果您继续使用甜睡花助眠，恐怕不到半年……”
侍女问道：“如果老爷停用甜睡花呢？”
不等主教回答，伯恩男爵就摆摆手，洒脱地笑了笑：
“好了，佐妮，你真的忍心看着我每晚痛得无法入睡吗？”
侍女的眼睛陡然红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保罗主教道：“男爵大人，正如我之前就跟您建议过，圣水可以延长您的寿命。”
“但只能延长一个月对吧？”
“是的。”
“那算了。与其让我多受一个月的病痛折磨，还不如让松林镇多一位圣骑士。”
“您是一位伟大的领主。”保罗主教道，“必将在主的光辉中得到救赎。”
“我哪里称得上‘伟大’。”伯恩男爵道，“谢谢你，保罗主教。佐妮，帮我送送主教。顺便让外面跪着的那人进来吧。”
“是。”
佐妮将主教送出房间，又领着一名身穿铠甲的骑士走了进来。
此人高大雄壮，像头巨熊，只是身上的铠甲满是抓痕和血污，身后的披风也残破不堪。
他的左眼不知被什么东西抓出一道狰狞的血痕，已经睁不开了。
但右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进入大厅后，他径直来到男爵跟前单膝跪下，大声道：
“男爵大人，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将袭击庄园的所有狼人全部砍下脑袋，插在标枪上，立在城头！”
“杀了那些狼人，你的领民能死而复生？”
“不能。”豪斯攥紧了拳头，再一次祈求，“我只求您能给我一个复仇的机会！”
伯恩男爵摇摇头：
“不用了，复仇的事我会交给其他人去办。至于你，豪斯，你知道规矩的。”
豪斯雄壮的身体抖了抖。
他当然知道规矩，骑士有守土之责，他的庄园毁在了狼灾中，不管有什么理由，这都是极其严重的失职。
而后果，就是被剥夺骑士头衔。
果然，就听伯恩男爵用冰冷的语气宣布：
“豪斯·暮顿，你未能尽到守护之责，让你的领民被屠戮，领地被摧毁。我以松林镇领主，帝国男爵的名义，剥夺你的骑士头衔，收回你的采邑。佐妮，取下他的披风。”
佐妮走到跪倒的骑士身后，解下钩扣，抽走那面印有乌鸦纹章的披风。
这一抽，像是把豪斯的脊梁骨也抽走了。
原本雄壮的骑士，顿时委顿在地，泪水混着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
伯恩男爵叹息一声，摆摆手：
“走吧，去别处寻找你的荣耀。”
豪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伯恩男爵失神地盯着佐妮手中那面残破的披风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才问道：
“豪斯养的那批战马怎么样了？”
“战马大半都被狼人抢走，在混战中死了几匹，另外还跑丢了不少。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收拢回来五十几匹。”
“养马场必须重建，这些战马就是种子。”伯恩男爵道，“豪斯庄园幸存的那些牧马人呢？”
“已经被萨文爵士收为领民了。”
“萨文？”伯恩男爵愣了一下。
“是保尔爵士的儿子。”佐妮提醒道。
伯恩男爵想了片刻，才终于记起了自己这位远房侄子：
“是那小子啊。我记得他还没有受洗吧？”
“没有。”
“他们家的圣水积攒够了？”
“恐怕还差得远。”
伯恩男爵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那就有意思了。这小子难道放弃比赛了？”
“可能在他眼里，这些流民比圣水更重要吧。”
伯恩男爵反问：“如果你是萨文，你会选择圣水，还是流民？”
佐妮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这也是一个答案。”伯恩男爵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你说，萨文是善良，还是愚蠢？”
佐妮正想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随后，一位与伯恩男爵面容非常相似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伯恩男爵的亲弟弟，史蒂芬·暮顿爵士。
“哥，豪斯那小子真是太没用了，居然被狼人毁掉了庄园！他养的那些战马呢？您派人收拢回来了？”
伯恩男爵点点头：
“怎么？你想养？”
“是啊，交给我吧。”
“你会养马？”
“我可以找人来养啊。”史蒂芬道，“豪斯庄园的牧马人又没死绝。”
这时佐妮开口道：
“史蒂芬爵士，我听说昨天豪斯庄园的幸存者队伍曾路过您的庄园，可您却拒绝收留他们。”
“他们人太多了，我怎么可能全部收留。”史蒂芬道，“我当时提出收留几名年轻力壮又没有受伤的牧马人，但莉莉那丫头拒绝了，还说什么他们豪斯庄园不会抛弃同伴，要么全收，要么一个也别想要。哈！真是可笑。她的队伍里一帮老弱病残，谁要啊！”
伯恩男爵道：
“我也是老弱病残，你是不是也准备把我丢出城堡？”
“哥您说笑了，您跟那些贱民怎么能一样。”
伯恩男爵轻哼一声：
“行了，养马这事我已经找好人选了，你就不用管了。”
史蒂芬有些不甘心，但他也知道哥哥是个极有主见的领主，便不再多言，告辞离去。
佐妮问道：“老爷，养马这事您准备交给谁？”
“既然豪斯的人是萨文收留的，那这些战马也就交给他养吧。”
“是。”佐妮点头应下。
同时心里不禁感慨，萨文这个幸运的小子，见到这批战马估计要高兴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