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开喷
甘泉宫正殿。
年轻的刘彻坐在大殿正前的高台之上，太皇太后窦漪房则与刘彻并肩而坐。
象征着大汉东西二宫并治的格局。
大行令光，则侍奉在皇帝身旁，主持这场觐见，规格相当隆重
安国少季抬起眼，仔细端详眼前年轻的汉武帝。
十七岁的刘彻皮肤白皙，面容方正，鼻梁挺拔，因为常年习武射箭，哪怕宽大的龙袍，也遮不住刘彻挺拔的身姿。皇家多年教导出的沉稳，让眼前这张年轻俊秀的面孔上，没有丝毫的轻佻，慢慢的坚毅。
不得不说，老刘家的基因就是强大。先天不俗加上后天培养，哪怕只是十七岁，刘彻已经能够完美诠释什么叫做帝王之相。
安国少季观察刘彻时，刘彻也在观察安国少季。
只不过在刘彻眼中的安国少季，就有些割裂了。
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男子，气质婉约，可称一句玉面郎君，很难将其和军报中，那个一战斩首二百余级的绝世猛将联系起来。
过于俊美的面容，反而让刘彻更为欣赏安国少季。
毕竟在一个做官都要求长得帅的年代，颜值就是资本。
“韩将军征伐戎人，平灭戎人万余，战功显赫，当真是辛苦了。陛下虽然身在未央，执掌天下，昔日也曾与太尉周亚夫巡视北军，最是看中军伍。”在大行令主持完觐见之礼后，窦漪房便直接开口。
“韩将军不如将平灭羌人的战事，讲给陛下听一听，让陛下对于边疆形势，也有个概念。”
窦漪房刚刚已经提点过刘彻了。
但刘彻对自己识人御人的本事过于自信，根本不相信那帮儒生有本事欺瞒他。
那没办法了。
只能由韩安国来戳破刘彻所有的幻想了。
韩安国苦笑一声，他听得懂太皇太后的意思。
这是让他来当这个恶人啊。
“韩将军对于边疆战事，有何教我。”
在刘彻的认识中，招抚必然要伴随着杀戮的。
因此，即便儒家将招抚大计吹得天花乱坠，拿来了近百张降表。
但刘彻依然对儒家“修文德以来之”这一套将信将疑。
毕竟很难说，这些戎人是摄于韩安国的兵锋，还是感于儒门的德召。
韩安国思量了一番，开口道：“平戎战役之胜，乃是必然。一来，我陇西边军兵强马壮，铁甲，强弩，战刀，三者皆非使用青铜武器的戎人所能抵抗。”
“二来，安国少季每战皆深入敌营，先登陷阵，斩杀敌酋。戎人慌乱之下没有指挥，我汉军得以以不到千人的伤亡，灭掉万余戎人。”
韩安国仔细为刘彻讲起了攻伐戎人的景象。
尤其是安国少季那一手神奇的爬杆，举城门，和中心开花斩首战术，更是韩安国描述的重点。
刘彻一时间看向安国少季的眼光更为欣赏。
自己果然得天命眷顾，在自己刚刚登基时，就出现了安国少季这样的绝世猛将。
扫平天下，诛灭匈奴的不朽功业，终究要在自己手中完成。
韩安国讲完，窦漪房却是冷哼一声。
自己让韩安国讲戎人的事，不是让他真的把平灭戎人的战事讲一遍的。
这个老滑头。
韩安国知道自己这么偷奸耍滑，必然会引起太皇太后不满，于是用手肘顶了一下身后的李当户。
招抚的真相，终究要人戳破。
自己刚刚打通了天子那边的关系，说破真相，天子绝对会嫉恨自己，后续就不要想升迁这回事了。
安国少季太莽，韩安国不知道这事让安国少季说，会有什么后果。
还是李当户最合适。
李当户本就是天子的人，深得天子宠爱。
就算说破了，也只是犯言直谏，算是给前途加分，有功无过。
然而，手臂传来的寒铁的触感，却是有些不对。
李当户有伤在身，没有穿铁甲觐见。
韩安国一扭头，果然安国少季和李当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
安国少季对韩安国裂开了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韩安国顿时满脸惊骇。
安国少季就知道这老硬币想要甩锅，没有理会韩安国，一步跨出，作揖行礼后，“安国少季叩请陛下，长乐未央。”
高台上的刘彻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奇怪的表情，好奇道：“安国司马可是有什么见教吗？”
刘彻的表情温和，语气轻柔。很像一位老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韩安国见得多了，汉家天子礼贤下士的时候都是这幅模样。
然而，安国少季却是深吸一口气，开始准备输出道：“臣想问陛下几件事情。”
“何事”安国少季将情绪埋的很深，刘彻没有丝毫危机意识。
“臣想知道，招抚一事，是儒生的主意，还是陛下的主意。”
此刻在刘彻的观念中，安国少季依然是拜在太中大夫门下的弟子，略一思量便猜到安国少季为何有此一问，故作悲痛道：“儒家自入朝以来，更易制度，献计安邦，因此招抚之事，虽然是御使大夫提出，但朕也是支持的。若是招抚一策，能为大汉平定边患，也不失为治国良策。”
“太中大夫一脉，为招抚一事牺牲甚重，朕是知道的。”
“唐晨，周凡，夏津都是一时义士。不管招抚能否成功，朕都会厚赏他们、“
夏宽的奏疏上写了，安国少季在儒家修习，忠厚良顺，重情重义，友爱同门。而夏宽门下弟子，为了招抚之事多有损伤，想来安国少季是为了死难的同门，讨一个说法吧。
安国少季一开口，韩安国就知道这货想做什么。
只是听到天子的回答，韩安国不由闭上了眼睛，随后冷汗直流。
太皇太后当真好狠，与那帮儒生一起，将天子蒙骗的死死的。
天子对陇西发生的事情，是一无所知。
窦漪房则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安国少季的表现，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这个少年底线极低，义气极重，注定了今日不会给皇帝任何面子。
安国少季见皇帝承认了招抚是受自己支持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承认就行，既然贪图招抚带来的功业，那招抚犯下的罪孽，也没道理甩锅给别人。
脱下束冠，放在地面，安国少季一声怒喝。
“臣，安国少季，请奏儒生招抚大罪！”
“儒生招抚，靡费国孥，名为安国靖边，实则资敌乱边。”
“陛下高坐未央，不知陇西大旱，流离失所之民不下数万，儒生为招抚之计，把持府库，拒不救灾赈济，任由陇西之地饿殍遍地。”
“陇西之地贫瘠，边军寒苦，民有饥荒，儒生招抚，徒得百余降表，然耗费粮食，布帛，铁器，不下万万钱。”
“戎人暴乱非一时之事，昔日边地自有法度。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唯杀唯伐，方可靖边。予以财货，以求安邦。恐其兵不壮，戈不利刃，复侵不烈呼？
“此皆陛下所欲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