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韩安国的女人
韩安国最出名的事迹,自然是死灰复燃的典故。
韩安国在梁国挡住吴楚之乱的叛军,功劳赫赫,又调解过景帝和梁王之间的矛盾,使失和的兄弟重归于好,深得窦太后看重。原本正是加官进爵之时,却是莫名其妙的犯罪丢了官。
关押在蒙地监狱中,狱吏田甲以为韩安国失势,常常借故凌辱他。韩安国怒道:“你把我看成熄了火头的灰烬,难道死灰就不会复燃?”田甲嘿嘿一笑,说道:“倘若死灰复燃,我就撒尿浇灭它!“韩安国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没过几天,梁国内史空缺,朝廷直接派了使者,任命韩安国为梁国内史。一下从囚徒升为了两千石的高官。
死灰复燃这事,固然显示出了韩安国的心胸,但其间却是蹊跷无比。
好好的功臣怎么莫名其妙的丢了官。
丢了官坐了几天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了出来,还直接任命为两千石的高官。
其间虽然有当时的窦太后,不想让公孙诡这些小人出任梁国内史的心思。但直接启用刚刚犯了罪,还在大牢里的韩安国,就很奇怪。
没过几年,梁王刘武去世。韩安国又犯罪丢了官。
然而,犯罪丢官的这四年内,窦太后和景帝时常书信问政,韩安国朝野之间声势不减。直到新帝践祚,韩安国特意通过外戚田蚡的路子,重返朝堂。
一个两千石的高官,总是莫名其妙的丢官,丢官又不影响自身前途。
想到十年前,韩安国在长安,劝和了景帝和梁王后就到平国公府求取《素女经》和壮阳药。然后就丢官了......
安国少季顿时懂了。
韩安国此时张大了嘴巴,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时而泛起潮红。
离地的双脚不停滑动,似乎想要抠些什么。
被一个晚辈,道出自己当年求取房中术,求治寡人之疾的过去,当真是把老脸丢到了九泉之下。
这小子,当时最多不过六岁吧?
真特么的成了精了。
六岁就能把事情记得这么清楚了?
“老夫丢官,只是时运不济,没有其他原因。”
丢官的原因,是韩安国心中的禁忌,自然不会承认。
而且韩安国也不信,安国少季这个小屁孩,能一个照面就看出自己为什么丢官。
又不是什么神仙。
安国少季看到对方的表情,知道自己被韩安国轻视了,冷笑一声,便连珠炮一般的开始了推理:“您和我阿爷要了金锁固泄汤,还没出长安,就犯罪被抓。不到数月,就被起复甚至升官。说明你当时的丢官,只是有人为了给你一个教训。”
“结合你那时刚刚服下了我阿爷开的金锁固泄汤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年睡了一个了不得的女人,这个女人很可能守寡或者有夫。”
“我大汉虽然对女子合离再嫁没有限制,但通奸之罪仍是重罪,需要判处耐刑(剃去鬂发),罚做鬼薪(服三年徒刑)。这个女人身份地位尊崇。哪怕和你犯下了逆乱伦常之事,天家也不愿处罚她,夫家也不敢处罚她。甚至都不愿意此事外泄,只给了你一个教训。”
“所以你就丢官了。”
“而四年前,梁孝王去世,你到了第二次服药调养的阶段,结果又丢了官。。。。韩大人,您就算淫邪入脑,也可以去伶馆啊。”
汉朝的大人称呼,一般不用于官场,而用于父母长辈身上。安国少季和韩安国颇有渊源,韩安国算得上是安国少季长辈,此时称呼大人,倒也贴切。
韩安国死死的盯着安国少季,脸上半是羞怒,半是惊骇。
此刻他无比痛恨,为什么世界上要有早慧的天才存在。
同时心中也是泛起了惊涛骇浪。
当年自己犯的事,已经被太后和先帝列为了禁忌,朝野内外无人知晓。
难不成眼前这个小子,真的能从六岁的一段回忆,就推断出已经被皇家掩埋的陈年秘闻?
不对。
老子明明啥都没说。
这小子凭什么推测出这么多?
当真成精了?
揭了韩安国的老底,安国少季并没有满足,追问道:“韩安国大人,你当年到底睡了谁。”
“小子,老夫好歹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对老夫妄加猜测?不要自觉有点小聪明,就自以为是。”
韩安国强作镇定,对安国少季的追问表示了不屑。
他么的,老子睡了谁,怎么可能告诉你。
呸,老子根本就没睡了谁。
“看来还是真睡了了不得的人呢。”
韩安国这幅模样,等于直接确定了安国少季的猜测。
“你小子,不要总是自以为是,这样会吃大亏的。老夫五十年间,行事光明磊落,不好女色,怎会犯下逆乱伦常之事。”
见长辈身份没用,韩安国再次否认,试图用自己五十年的名声证明自己。
安国少季长叹一声道:“阿爷自幼教我识言辩虚之术,可辩人言真假。”
“呵,小子,你休想诓我。侯公学究天人,但识言辩虚之术也太过虚假。”
韩安国一脸不信。识言辩虚之术,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法门。
安国少季看了韩安国两眼,决定把眼前这个不能乖乖满足他八卦之心的老头锤死。
对我说谎试试?
“识言辩虚,最简单的一条便是,如果对方对你的质问表示不屑,通常你的质问会是真的。您急着轻视我,恰恰是欲盖弥彰的表现。”
韩安国听历经无数人情世故,安国少季此话一出,瞬间觉得极有道理。
心下顿时一惊。
满脸骇然,看着安国少季。
然而,安国少季却是继续追根究底。
“韩大人手臂紧贴腿部,手指竖起,是心里不安的表现。”
“紧张,愤怒,春情三种情绪会使人的瞳孔放大。在我回忆起当年求药的情景时,您的瞳孔第一次放大,显然是我的回忆让您紧张和愤怒。”
“而我提到你睡了那个女人时,你的瞳孔再次放大。显然是回忆起了当初的春风一度,动了春情。”
“看来这段禁忌的过往让您很兴奋啊。”
“虽然你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和我假笑,但在提到那个女人时,你却很自然的眨眼睛。”
“人只想到令人幸福的事,才会在微笑时自然眨眼,假笑的眼角是没有皱纹的。”
“您这样的人物,居然真的因为一夕欢好,对那个女子动了情。”
安国少季每一句话,都仿佛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开韩安国内心层层伪装。
韩安国虽然有心辩解,但自己所有的细节表现与心路历程都和安国少季分析的丝毫不差。
韩安国一时间汗如雨下。
然而,在快要剥开最后一层时,安国少季忽然停下了分析。
仰天长叹道:“韩大人,其实推理到这一步,我已经猜出那个女人是谁了。”
突如其来的话,让韩安国似乎掉进了冰窟窿。
自己这么多年,从未让人看破心思。这个少年能推断出,当年事情的经过,已经让人匪夷所思。
可自己压根就没说几句话啊,难不成这少年真的能猜出那位女子是谁。
一时间,韩安国很怕那个自己藏在心底,却又念念不忘的名字,被安国少季说出来。
在韩安国期待,忐忑,又如坐针毡的眼神中,安国少季嘴唇轻动。
“那个女子,应该就是.......当今的太皇太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