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黑潭龙王
年久失修的阶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好似顷刻就要坍塌一般。
就在这腐朽与破败之中,陈青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入飞来塔地宫。
这塔的内部构建跟玉玉漱院的花楼全然不同,似乎是因镇封的作用,整个塔基宛若浇筑所成般浑然一体。
陈青烊费力摸索了半天,才在脚下寻到了两面凸起的石板隔层。
持火照去,其上以锁链绞锁着,贴着一道封镇所用,红漆金字的圆形牌字。
他吹去周遭浮灰,凝神读来,瞧见牌子上写着整篇的楞严经文。
“果真是佛门的手段。”
待瞧到这周遭的布局,陈青烊才明白自己找了半天地宫的入口没寻到,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跑到了塔基龛室的最顶层。
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在椭圆形宝顶的正中。
横竖如今黑潭龙王出世在际,这楞严经文也因地气泄露早都失去用处。
陈青烊告罪一声,提剑翻腕间青光一闪,那缠绕在石板上的锁链便被齐齐削断了去。
刚将厚重的石板隔层翻起一块,积年的雾气顿时从门缝里喷涌而出,吹的手中火折子飘飘忽忽中焰烟高炽。
待适应了光线,陈青烊低头瞧去,脚下黑洞洞的不见半点光亮。
大概估算了下从这里到地面的高度,他正要通过这洞口跳入地宫。
蓦地。
先是听见那洞里刮剌剌响起一阵泉涌似的响动,接着整个龛石被突兀亮起的幽光照的诡谲一片。
陈青烊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一道幽蓝色的水帘在凭空出现在脚下的龛室之内。
继而。
一队兜鍪明铠的仪仗举着幡幢,护持着一架朱红色马车从那水帘里钻了出来。
“咦,这…”
陈青烊面色骤然大变,瞬间并指在半空画出一道藏匿气机的符箓遮在自己身上。
只因那马车上坐着个一身僧衣的年轻比丘,不是自那夜在山洪中消失之后就再未露面的小尼姑又是何人。
这马车甫一出现,他怀中那盏钵盂便好似受到莫名气机牵引一般鸣颤起来。
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梵文吟唱,地下龛室中,小尼姑商心慈周遭突兀浮起一圈泛着金光的楞严经文,转瞬便组成一道钵盂模样的虚光将她罩在了中间。
“这是,佛家金钟罩的神通?”
道士尚在不解于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就觉整个龛室,亦或是整座飞来塔里的气机如同沸水一般滚涌起来。
周围的温度瞬息降到了冰点,可这种幽冷却不似冰天雪地里的寒彻,反倒像一个人走夜路时,总会幻想有莫名的怪物潜藏在那看不见的幽暗里,只等着将你拖曳其中蚕食殆尽的惊悚。
“终于按捺不住,要出现了么?”
陈青烊藏在龛室顶部这看不见的死角里,不觉间攥紧了手中剑柄。
果不其然,他这一声心语方才落下,一道手持长戟,周身被锈蚀斑驳甲胄所包裹着的怪影便自雾气中走了出来。
陈青烊居高临下一眼瞧去,怪影那持戟的爪手上遍生细密鳞甲,身后拖曳着蜥蜴一般的长尾,以及兜鍪之下飘出的,两缕晶莹剔透的须子。
一如他入梦之时,在范霍峪廊桥之上见到的蛟龙阴身一般无二。
“贼秃!”
“果真是你。”
那怪影,亦或是黑潭龙王的阴身骂咧间两缕寒霜自口鼻间喷涌而出,不待话音掷地,便抡起手中大戟朝商心慈劈打了过去。
立时,整个飞来塔好似也跟着这一戟摇摆了起来。
“咚…”
一震黄钟大吕般的颤响自商心头顶那由经文构成的‘钵盂’虚影为中心震荡而开。
尘埃散去。
黑潭龙王这撼山动地的一戟非但未立寸功,反倒是自身被那经文所发出的金光扫打的倒翻于地。
盛怒下,黑潭龙王将手中长戟舞成了一片残影,操持着漫天的水运精气再此朝那‘钵盂’劈刺而去。
虽只是一道阴身,可一条蛟龙修持千百载的妖力何其惊人。
周遭尘土激扬横飞,石快簌簌掉落,剧烈的钟吟声中,整坐飞来塔好似要被这竿大戟给挑的散加崩塌了去!
可那‘钵盂’却半点未损,反倒是在戟刃连番撞击之下变得愈发凝实起来。
正在此时。
马车上,始终雕塑般动也不动的商心慈蓦然整开双眼,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她移步自马车上走入龛室,头顶那楞严经文所构成的钵盂便也跟着移动了起来。
只是小尼姑此刻双眸中哪还有半分原先的天真烂漫与痛苦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浑浊的,带着世事洞明与慈悲为怀的柔和眼眸。
经诵声中,商心慈盯着黑潭龙王悠悠开口。
“元浚,在塔中镇封三百余载,你还不知错么?”
“知错?”
“孤犯了甚么错!”
黑潭龙王提戟狂笑一声,伴着阵阵牛哞似的怒嚎,嘲弄道:
“你去问问这天下四海九州的水府龙君,他们哪个走蛟化龙之时不曾驱水漫了河道,天地造物如此,不过淹死几万蚁虫而已,孤有何错?”
“执迷不悟!”,商心慈双手合十幽幽一叹。
“看来都城隍司当年判你塔下镇压三百年的刑期,终究还是短了些!”
“呵,孤最烦你们这些僧尼道士自诩脱凡,整日高高在上的指指点点。”
说着,黑潭龙王手持长戟遥遥一点。
有道是风从虎,龙从云。
祂真身尚未出世,连片的黑云便已经翻滚汹涌着,自穹庐倾轧而下,将整片飞来塔所在的山垄都给遮掩了进去。
于是乎,天穹上,云翳里,雨幕中。
丝丝缕缕为凡人不可见的水运灵力便自四野聚拢而来,几乎给飞来塔上蒙上了一层快要凝聚成实质的水雾。
“没用的,元浚。”
商心慈面上无喜,轻轻摇了摇头,漠然道:
“只要这飞来塔的地脉一刻不散,你往日那些神通手段在这塔中便依旧使不出一丁半点来!”
黑潭龙王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丝丝缕缕的水运虽然凝聚在了飞来塔周围,却始终被塔身隔绝在外界,半点都不能为他所用。
暴怒之下,它又要持戟去攻商心慈,企图用这种手段来磨去那经文上所附带着的法力。
可忽而。
“隆隆…”
一阵沉闷的异响过后,这飞来塔地宫龛室中,那道陈青烊费经心思也没寻到的石门竟然被人从外推了开来。
旋即,一个提着红通通人皮灯笼,手持令旗的少年便从那洞开的甬道中滚落了下来。
“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道长,道长你在么?”
身后的石门瞬间重新闭合,蒋继平在骂咧询问中转过身来。
待看清龛室中对峙的那两道声身影,他顿觉脊后渗起一片酥麻,两腿立时也跟灌了进了铅水一般,怔愣愣惊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