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宝地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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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何顺珍先是吓了一跳,尖着嗓子叫了一声,才看清是叔公公白进财。平时,白进财在她家打麻将,多有语言挑逗和试探,何顺珍自然是解风情的,二人眉来眼去,早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此时的白进财不知近旁还有一人,未免太冒失了。何顺珍屁股上分明感觉到热热的硬东西顶过来。她丢下镰刀,腾出双手来掰她叔公公的手,环顾左右,使眼色示意他,嘴里却大声叫道:“三叔!酒喝疯了吧?万姐,万姐!”她翘着下巴向左边歪。白进财“哦哦”地应着才松了手。

万明香假装没听见何顺珍的叫唤,走过来搂抱地上的一小堆猪草。

白进财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是老万呢!老万,我把珍娃子当成是你了!可千万别胡说啊?别人晓得了,先要笑话你的。”

这时,万明香不得不搭腔了:“幸亏不是我。要是我的话,劈头给你几镰刀!——还是你们自家人好说话!”她抱着猪草走开了。

何顺珍镇静下来,歪头望了一眼万明香,见万明香走远了,小声对白进财说:“你胆子太大了!这下坏了吧?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膻!本来啥事没有,二天要被人传得沸沸扬扬就不好听了。——只要你有心,还怕往后没机会?猴急!”

白进财又靠近一步,小声说:“莫怕!我有办法堵住她的嘴!你今晚上给我把门留着,我给你送一样东西!”何顺珍背着猪草走了。

白支书打探明白:肖明勇去帮人挖洋芋去了。他给别人干活,晚上不喝成二十一根指头朝天是不会回去的。为了不让万明香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也揉合进去,好叫她说话有所顾忌。白进财曾与她有过一次,因此,他信心满满的想再次征服她。

肖明勇的两间土墙瓦房,天穿地漏。晴天倒还好,一到落雨天,外面小落,屋里大落;屋外雨停了,屋里的滴水还不停歇。还是肖明勇的父亲在世时砍了两捆龙头竹编的“楼”,如今已经被多年烟熏火炕,竹篦笆变得非常焦黑。每逢连阴雨前返潮,竹篦笆常常滴落焦油似的黑水。万明香常穿的几件衣裳用塑料薄膜包了藏在床枕套下面,当她穿在身上时,还是经常被染些黑烟尘水点子,看上去,就像一只只麻雀蛋大的蜘蛛攀附在她的衣服上。

满墙都是裂缝和洞眼,有如地震之后幸存下来的遗物。裂缝宽的地方,透着凉风和亮光。万明香用玉米芯子塞住,却又正好给老鼠和鸟儿筑巢垒窝创造了条件。夏天,鸟儿啾啾,老鼠叽叽,不时引些蛇来,缓缓地滑动着长长的身子。万明香见过几次,老担心晚上蛇会钻进她的被窝。有一天半夜过后,她梦见一条懒憨迟缓的巨蟒追赶她,吓得她滚在床下还在惊叫。她坐在地上,镇定了心神。休眠蛹喝醉了酒,鼻孔里发出雷鸣般的鼾声,不时还伴着嚼牙巴骨的咯吱声。阵阵悲意和幽怨蛛网似的缠绕着她,再也无法入眠了。她心中不由得怨恨另一个心如铁石的人!难道只是为了抛弃她,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宁可先择独身!他竟仍然不食人间烟火?

休眠蛹的柴门是用几块松木板拼在一起的。门板里面有两条横木方子。两扇门关合后,安在右门板上的横木方穿在左门板后面的孔里,再把左门板上的横木方插进右门板后的孔里,这就是古人发明的扊扅。据说,这扊扅原本是鲁班发明的,木匠的祖师爷属旁门左道,正不压邪,他发明的门闩儿能挡风雨却挡不住鬼怪邪祟。

天刚落黑,天空堆积一层灰色的浮云。阴风阵阵吹来,撩得白杨树叶子鬼拍手似的瞎欢乐。万明香刚把一锅猪食煮好,正准备睡觉。她把双脚泡在热水盆里,已经闩好的柴门却有声响。白进财手里拎着皮夹子(应该叫公文包吧?),说是收税,便用金属折叠刀子拨开了万明香的大门闩子。

白支书问了声“肖哥呢?你们家还有一百八十三块钱的合同兑现尾欠!”还没等万明香反应过来,就奔过去搂住万明香,万明香拳打脚踢,极力反抗,却又生怕坎上屋杨红英听见。把刚烧的一盆热水也踢翻了,水倒了一地。万明香面带温怒,将身子往下蹲,死死护住腰,不让白进财得手。万明香低声怒喝:

“放手!放手!再不放,我就喊人了!”

白进财仍然气喘吁吁地说:

“你又不是没让我玩过!这一次,我决不会白玩的,——只要你满足了我,我可以把你们家全年的税费尾欠款全部免掉!啊?还不行么?快!我实在等不及了。”

“不行!上次你欺侮了我,那酒鬼还没找你算账的!他再没用,我也不能再弄出对不起他的事!你对我们照顾了不少好处,哪怕我变牛变马给你下苦力报答你都行。万佛寺这么大,你找谁不方便?”

白进财本想通过这种关系来堵住万明香的嘴,使她不好说出他抱了何顺珍的事。不想他正与万明香纠缠时,正碰上休眠蛹回来:

“水开了咋不灌暖瓶?”

见肖明勇提一塑料壶酒,站在那里痴呆呆望着他们,白进财尴尬地干笑道:“老肖,你还没喝醉呀?”他拿起椅子上的公文包,悻悻然溜出门走了。

休眠蛹进屋,以为万明香靠在床上等他,一时睡着了,不知煤炉子上铝壶里的水已开了多时。并未看清白进财和他老婆纠缠在一起。见白进财逃出房门之后,休眠蛹才猛然冲进卧室,不问青红皂白,左手绾住万明香的头发,连在墙壁上碰撞了四五下。不知万明香已被撞昏了脑袋,还是知道自己有错而已经麻木,她似木偶一般,既不反抗,也不声张。任其鼻血流淌,只痴痴坐在床沿上,像失去了知觉。这一顿打,似乎不是打在她的脸上,碰墙的也不是她的头,而是与她无关的物件。她的耳朵里好像有几十只蝼蛄在鸣叫,脑子里嗡嗡然。甚至站在她面前怒不可遏的人她都不认识了。

“说!你们啥时搞在一起的?——不说?老子今晚就割断你的脚胫!”

“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不要你了总该行吧?你回娘家去,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了吧?不走?好,我今晚就请你离开这里!”肖明勇双手捉住万明香的双脚就往大门外拖。万明香本不打算反抗,任其所为。肖明勇像拖死狗似的,把万明香拖有半里多路,自己也乏力了,便自顾回去睡觉去。

天还朦朦胧胧没亮明白,余少刚就带了他的卷尾巴上山去清套绳。卷尾巴是一只经验丰富的猎犬,它把毛绒绒的尾巴卷成一个圆圈儿,宛若蜗牛背壳似的骄傲地背在背上。每有母狗想与它交朋友,试探着嗅它屁股的时候,它那蜗牛尾巴就当扇子在背上轻摇着,以示亲昵和友好。它的毛色黑得像缎子,在阳光下反折着一波一波带紫条纹滚动的光泽。猎人的枪支被公安管控后,他们有时仍然能抓倒野生动物。聪明的猎人把软钢丝绳浸过猪血,一端绾成活套,伪置一些树枝荆棘;另一端用绳卡扣在树干上,单等野兽往套子里钻。有时,也有把自己的猎狗套住了的。但有经验的猎狗一旦误入了圈套,它则不奔不逃,坐在原地汪汪地叫着,耐着性子呼唤主人来解救它。它懂得猎人的套子是越奔越紧的。野兽自然没有猎狗聪明,它们一旦着了圈套,便拼命想奔脱。可是,它们越是狂躁地奔腾,被钢丝绳抽的越紧。最后力竭精尽,无奈地任猎人前来宰割。还有一些性烈的动物被套住了脚,它会毫不犹豫地从胫骨或膑骨以下咬断,以便脱逃。除非是套住了它的颈子,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今天,余少刚只收获了一只兔子。那只倒霉的兔子还不是用钢丝绳套住的。它在一架葛藤乱网里贪食嫩葛叶。先是卷尾巴发现了它。卷尾巴汪汪两声还没落音就扑了过去。兔子反应过来,正欲逃跑,两只瘫痪了似的后腿被葛藤绊住,就在一纵一收之间,卷尾巴便叼住了它的颈子!卷尾巴似乎有邀功请赏的意思,将他的猎物像拖破棉絮似的拖到余少刚的面前。余少刚提着兔子的后腿,在一块干净石头上,三下五除二,剥去了兔皮,取出内脏赏给了卷尾巴。然后,提着卷尾巴的战利品往回走。

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太阳把草上的露水晒干了大半,漫坡的草地飘升袅袅的热气。余少刚把剥了皮的兔腔子挂在一棵漆树上的花梨木钉子上。那是漆匠采割生漆便于攀爬钉上去当脚手架用的。余少刚绾了一把干草垫在屁股下面坐了,让太阳晒晒他被露水泅湿了的裤腿。卷尾巴就立在他的旁边,把那只还沾有兔血和兔毛的嘴筒子搭在余少刚的大腿上。余少刚用手抚摸它的头,把沾在它毛上的草籽一一摘去。卷尾巴正陶醉在这类似按摩的享受之中。

突然,卷尾巴竖起耳朵,警觉地听着什么。它的主人把它的头往开一推:“又惊诧作怪的!你倒还吃了新鲜的兔肝兔心,我还饿着呢。走!回去吧,我也该吃早饭了。”

少刚提着兔腔子走有丈多远了,卷尾巴还站在那里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水井湾口,喉管里发出低沉的哮鸣音。

“你又发现兔子了?去!看看你能不能再逮住一只......”

余少刚正欲回走几步去抚摸卷尾巴的脑袋,给它一些鼓励。卷尾巴飞箭似的冲了过去。

卷尾巴跑得快,眨眼间,冲在少刚的前边,站在那里汪汪地叫,却并不像平时一样,勇猛地扑上去撕咬。余少刚猜想卷尾巴肯定发现了一条大蛇。它是一条极有经验的猎犬,蛇在没逃窜之前,卷尾巴是绝对不会冒险扑上去的。如果这样的话,狗急跳墙的蛇会向侵犯它的敌人喷射毒液的,这也是动物自我防卫的一种本能反应。蛇如果跟狗斗起来,往往也是奋不顾身的,最后将有可能同归于尽。

“你这个贪心的家伙!遇到不敢下手的东西就放弃吧。”余少刚见卷尾巴欲战不敢,欲罢不舍的样子,便把兔腔子挂在树枝上,抽出弯刀砍了一根木棒,协助卷尾巴再收获一条蛇,那是再好不过的事。蛇炖兔子,大概也不亚于龙凤汤吧?

余少刚向前走了两步,发现路外边的水沟里斜歪着一个背篓。背篓是空的。路里边的深草丛里有一堆什么东西。草静声寂,卷尾巴见少刚走了过来,它望一眼主人,更加急躁地对着那堆东西吠叫。少刚右手握一把弯刀,左手拄一根木棒,猫着腰,轻移步,又随时做好后撤的准备,小心翼翼向前探去。走近了,他看清草里横卧一个人!半边颈子血肉模糊,割破的口子有一拃多长,血口上还挤出拇指大一个膜皮血泡。一把镰刀横在她右侧的手腕子上。刀口上也沾着血迹。十几只苍蝇贪婪地吸着殷红欲干的血。余少刚仔细辨认,是万明香。她脸色白如锡纸,双目紧闭。喊她,摇她,都没有任何反应。余少刚用指甲在衣服上刮了绒毛放在她鼻孔前试试,绒毛微微往鼻孔里倒,说明还有一丝丝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