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卞绍华在别人眼里混的不够舒展,但在家里的内战中总是不逞之徒的胜利者。他每次胜利之后,便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来:“磨子是凿出来的,女人是打出来的。没有王法,还能叫你反了天了!”
天时已经不早。
卞绍华气咻咻去田间地头转转,看看哪些当紧的活路没有抢先去做,哪些地方做得还不够理想,找出毛病,再来指责女人,以显自己的威风。因为姚惠贤做田地活总是毛手毛脚。只图快,没有卞绍华那么精细。为这毛病,他责备她不知多少次。姚惠贤反驳他“过细过细,吃个大屁!三月锄草,五月壅蔸。七月草,棒打倒。啥时候都不漏草芽儿,除非只种屁股大一块地!”卞绍华不服气,说姚惠贤种地是“养成了狗刨臊的习惯,反有许多歪理”。
当卞绍华从田地里回来,天已打麻眼子了。整个山村都在夜幕笼罩中。远处的山,已看不清棱廓,显得模模糊糊。
卞绍华回家不见动静,估计女人赌气睡了。便去看猪栏,猪的食槽空空如也,连水都没有一滴。猪儿见有人来,两只前爪搭在圈栏上,哼哼地叫唤,似乎在埋怨:“好啊好啊,你们只顾吵架,不管我啊”。卞绍华咕叨着返身给猪添了食,两只猪争抢着吃食,头埋在食槽里不肯抬起来。
卞绍华又去茅厕里查看鸡笼关没关。当他走过院坝坎时,见坎下竹园里一条狗死在那里。他想,这是谁家的狗呢,怎么死在这里没人管?村里人都是爱狗的。因为,这里治安全靠狗嘛!他跳下坎去看个究竟。啊,这哪是狗?姚惠贤虾米似的弯卧在竹叶上正在抽搐!
卞绍华俯身喊叫,她也不理会。还没来得及洗去泥土的手,一只死死地抠抓地上的竹叶,另一只抓住胸口,想要撕扯胸前的衣扣。口里流出拌有白色泡沫的黄水。一股浓烈刺鼻的农药味从她嘴边向四周弥漫开来。
卞绍华慌了神。他带了哭腔大声喊叫。
开始,有人听到了,以为是他两口子还在斗嘴。可越听越不对劲儿。卞绍华跟他女人吵架从来没有过这般悲怆的声音。
山峁荒丘,人户稀落。夜幕里,从远远近近的空旷中亮起了手电筒,有的还把光柱对着卞家院坝绕晃......
人都赶了过来。有余少刚、白进财、白进喜、夏龙文、夏龙武、白仁梅、夏玉兰、文守成、肖明勇、万明香、何顺珍......
受到居住条件限制,送医是已经来不及了。即便这么多人轮流背着姚惠贤急跑,也得个把小时才能把她送到砂坝坪卫生院去。何况天又黑了,路又陡峭难走!有人提议:赶快灌大蒜水,捣些仙人掌也行。可一时又找不着仙人掌。
尚未把大蒜捣碎,姚惠贤的头慢慢歪了下去,只有肚皮还在一鼓一缩地微动。余少刚仔细瞧了一会儿。用电筒照她的眼睛,瞳孔已经扩散。又摸她的手腕子,脉搏像拈空葱似的。
余少刚站起来,摇摇头,凝重的脸上透着威严。用责备的眼光看着早已惶恐不安的卞绍华,低沉地说:“准备后事吧。”
转身正欲离去,卞绍华抢前一步,跪在少刚面前,抓住他的裤腿哭道:“你不能走哇!你看,谁晓得她这么短见咯,我——呜喂呀哦嚯——”那悲怆的嚎啕撕心裂肺,像老牛在嘶鸣,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余少刚忙把两手搭在他肩上安慰道:“你先止住悲,松开手,起来坐着!我给你说话。多贤德的人,她待我如同是她的亲弟弟。每次上山打猎回来,经过你家门口过路,她只要看见,就非得让到家里吃点东西喝口水才让走。如今说走突然就走了!事已至此,是谁也不愿见到的,我怎么会不管呢!要走的人,谁也留不住。你既信任我,就听我给你安排。”
少刚用眼在围观的人群中搜寻,思考着该派某人做某事。抬手指着文守成:“路娃儿!你年轻,跑得快。赶快回去弄点东西吃了,去邮电所给龙娃子他们拍加急电报。卞老师,你快找笔来拟写电文。”
“现在邮电所的人都下班了,要等明早八点才开门呢!”有人提醒。
余少刚:“路娃儿,你去砂坝坪开诊所的符步仁左边巷道里进去,找陆师傅。他是我的战友,你就说我请他帮忙的。请他去邮电所走一回后门。”又指着白仁梅说:“你负责厨房的事。先预备二十桌席面,今天晚上有三个席口。你看,给你找四个人打下手够不够?多个把人无所谓!卞老师,这回你要放大方些,你也算有社会面子的人。这么大的事,弄不好,转过身就有人啄背脊骨的。仁梅,你心里挑选的人,拟个名单来。这是过白事,还得要卞老师亲自请一下。”
“这人不都是现成的?肖家表婶儿、何妹子,这就有三个人了。两个切菜的,一个掌案,还得一个打杂的。再去把杨红英和胡传秀请来,有我们五个人也差不多了。”白玫瑰说。
余少刚对白进财说:“白支书正好在场。莫怪我余少刚不懂礼节,今天在这儿顺便就请了:闹夜唱丧歌儿的事就请你负责。尽量搞热闹些!毕竟是老父老母的白喜事嘛!卞家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但必要的礼节还是要讲的。等会儿我会安排卞老师备一份薄礼亲自送你府上去。”
白支书:“我村里出了这不幸的事,我理应主动帮忙,现在委屈你了!我代表卞家弟兄向你表示感谢。督官先生安排给我的事,卞老师就不用另外费事了。先忙其他当紧的事吧。”“督官”是对白事主持人的敬称。
余少刚:“难为白支书一片诚意。规矩还是要讲的。蜀中无良将,廖化作先锋,有安排不当之处,请你帮着指点。”
肖明勇接嘴道:“我说句不怕白支书多心的话啦,红白喜事撑场面和开会站主席台讲话,纯属屁眼儿生娃子,隔着路的。开会说顺口溜......”
余少刚白了他一眼。“你不插言,我还把你忘了。——也给你找点事做:你负责烧茶水。”
白支书说:“指望休眠蛹烧茶水,客人还想喝茶?他醉死在茶缸里别人还不晓得。”
余少刚:“那就经管烧茶水的炭火吧。等会儿我让路娃儿负责茶水。路娃儿勤快,手脚麻利。”
肖明勇撅着嘴走了几步又折回身问:“等会儿人多了,那间火炉屋要坐人咋弄?”
余少刚:“正因为如此,我才安排你再临时弄个煤炉专烧茶用——搬几块土砖砌个灶炉儿,用烂泥一糊就成了。又不作多大的难!”
余少刚又对卞绍华说:“还得早点去请白仁贵。去年,派出所盖办公大楼,冷所长请他去定了一回大楼的向山方位,此后他就开始拿架子了。现在你要求及他,你也只好放下教书先生的身段。”
正在安排,卞绍华的忧虑又来了:“她又不是要走的人,突然就走了,啥准备都没有!寿衣没安置,寿房也只有找人借。烟、酒、火纸......”
不等卞绍华把话说完,余少刚拍着他的肩说:“借什么借?借了棺材怎么还人家呢?你不讲忌讳,别人还忌讳呢!二组夏三老汉有一具杉木的,他嫌不该十六圆。想重打一具十二圆的,雄壮气派些。——但是没有油漆。如果你不嫌它是白料,若我去说呢,八百块钱可能就能抬走。刷漆肯定来不及了,买瓶墨汁刷刷,使其变个颜色,也是缅阳人之意吧。——你看呢?”
卞绍华盲目地点点头,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脸的忧愁。余少刚挠挠头皮,说,“钱不凑手?没事。你给我写伍仟块钱的借条!要办的东西,快商量着把计划单拟出来,好安排人下砂坝坪去买。又是晚上,又要背那么多东西,蜈蚣岭山梁的路特别难走!所以趁早不趁晚!——你跟我去拿钱。顺路去找夏三老汉协商土料的事。”
筹办烟酒、孝布、火纸的人说他们都是从田地里直接赶来的,还没来得及回家吃饭,得先回去弄点东西吃了才有力气跑路。余少刚把白仁梅叫过来问:“能不能先给急着跑路办事的人做点便饭吃?”
白仁梅:“我们刚在灶房翻看了,只有三把挂面和二三十枚鸡蛋,没见有别的啥东西。连辣椒和大蒜都没有!”
“那就下鸡蛋面条!把水放宽些,莫煮糊锅了。”余少刚果断地说。
“那鸡蛋......做席能用上吧?”卞绍华犹犹豫豫地问。
“这我就没办法了!卞老师要把鸡蛋留着办席用呢。小媳妇做的有米之饭。”白玫瑰把屁股一扭,撅着嘴坐一边去了。
“既然请了我,这几天的家就由我来当!去,按我的吩咐做!卞老师,跟我去办更要紧的事去!”余少刚急忙往出走,卞绍华紧跟在他的后面。
白玫瑰心中有气,一边指挥何顺珍等人烧水煮面,一边咕叨“可惜我不是个男人。我若是男人,给他主持这门大的会头儿,麻将、象棋、扑克牌,瞎起给他买!打屁过棕滤,生怕漏掉一点干大粪!一辈子抠鼻痂吃,还是没见穿过一回抻展衣裳!”拿起铁瓢在油罐里舀半瓢菜油,气冲冲往早洞里浇,灶火“嘭”一声冲上灶台。吓得胡传秀受惊的猫一样蹿出来。
帮忙跑采买的都是年轻小伙子,他们吃了饭,带了手电筒,顺蜈蚣岭下去,过藤索桥,经坟园坪,绕过仙人渡水库,一路小跑,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到了砂坝坪。这里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因为要买的东西多,看着活人,还要想想死人,都还是抱着给卞家省钱的心态办事,看看哪家便宜些就在哪家下手。但别忘了索要发票,以便交接账目。
余少刚找到夏三老汉,恭恭敬敬递给他一支香烟(他自己不抽烟,为办事方便,特向卞绍华要了一盒烟带在身上)。指着卞绍华:“先给三叔讲个礼。”
卞绍华慌忙双膝跪地,行叩头礼。这也是万佛寺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因白事求人,必行此大礼。夏三老汉忙迎上去将他扶起:“免礼,免礼!都进屋坐。”卞绍华不肯,说热事在身,多有不便。就在屋外说话吧。夏三老汉笑道:“进来,进来!哪来那么多怪讲究。”卞绍华才惶恐不安地进屋坐了。
少刚说:“不用说,三叔也知道了:一个多么贤惠的人!白天还好端端在坡地里忙活路,这会儿说走就走了。哪怕寿缘到了么,后人也有个准备。——听说您老有具寿房要卖,所以卞老师找我特来与您老商量个价钱。您老在万佛寺可算得是德高望重的人。您是亲眼看着卞老师娶的姚夫人。如今她外孙女都长这么高了。勤劳了一辈子,临到走了,总不能叫她连具棺材都没有吧?”
“岂止是亲眼看着卞老师娶的惠贤!娶亲的那天,还是我吹的唢呐,你问卞老师还记得记不得?”三老汉说,“那时,路线教育抓的正紧,娶亲的白天不敢上路,怕驻队干部拦去学大寨。半夜才发亲。我拿着唢呐哪敢吹?拿了卞老师两块钱的红包儿,当时没帮好踏实忙,至今还过意不去呢。——我也是煞黑时才听人说的。到底是咋回事嘛?年纪轻轻的,还不够五十岁吧?”
“四十还没出头,属龙的,小我三岁。”卞老师回答道。
“哦,怪不得哟,龙虎斗呢!寿房是有一具,上好的杉木棺。要是别人,少一千我也懒得跟他费口舌。既然是卞老师的夫人急着要睡,就给八百块吧。”
不等卞老师答话,少刚怕他还要磨价,把事弄僵了赶不了急,就抢先应道:“好!三叔果然是爽快人。我也不说给您老另外买烟酒水礼了,给你再加八十块钱,您也图个吉利。”
卞老师又要给夏三老汉磕头,被夏三老汉挡了。少刚掏出钱点了一遍,递给卞绍华。卞老师又数了两遍,才交给夏三老汉。夏三老汉抽出八十块钱要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再缺钱花,也不在这上面计较。”
少刚忙伸手挡住:“三叔,您听我说。这不比别的事。卞老师家这场事,也算是老父老母告驾的喜事。本当要给您老封一个小小意思的红包才合规矩。也是事出的太突然,卞龙他们弟兄三个,一个都不在身边,诸多事不方便,您老就莫见怪了。您快把钱揣好了。我还有话要请教:请寿房的时候,三叔您还有哪些讲究?——我已安排人下砂坝坪去办开销去了。等他们回来,就给您燃放一挂大地红。”
夏三老汉:“你小伙子办事考虑的太细致太周全!”
“我早就想割几斤漆刷一刷的,手头一紧,割点漆又卖了,总顾不到那事上去。”夏三老汉觉得让姚惠贤睡没油漆的白棺,总有些过意不去。
少刚说:“放心吧三叔。我已经安排人买墨汁去了。”
“那只是做给活人看的话。死人倒是不管这些!就是连张篾席不给她也不知道。——事出这么突然,也只怪她自己没福份。不是我有,不舍得。”卞老师戚戚地说。
派去砂坝坪买货购物的人紧赶慢赶,晚上十一点多钟终于赶了回来。
厨房已是叮叮梆梆一片忙碌声响。猪是姚惠贤自己喂养的。虽然还是二夹皮,没上膘,也还有一百七八十斤。又派人下砂坝坪请了开肉案子的杀猪匠杨红兴来宰了。鸡也是姚惠贤自己养的,余少刚问厨房需要宰几只,何顺珍说有三只就够了。白仁梅说:“你怕是没有谱!这门多人,这门大的会头儿,宰三只鸡够做药引子呀?卞老师又不是抠屁眼儿嘬指头儿的人。席面办丰盛些,也是他的门面。——少了十只鸡怕不得行!”
都听得出,白仁梅还在为鸡蛋的事唱蹩脚戏。最后还是依了何顺珍的,宰了三只鸡。
土豆、南瓜自己都有,豆腐是坟园坪曹家女人送的。其他蔬菜,就只买些葱姜蒜,粉条、蒸粉之类,并没花几个钱,使得白仁梅心里总不舒畅。
季节尽管是八月初秋,但万佛寺海拔高,昼夜温差大。白天穿着单衣干活还淌汗,晚上还得盖厚棉被。赶上卞家出了这个事,村里人都要去坐夜。陪送亡人走最后一程是山里人的传统习俗。每个人都是要走这条路的。所以,一家有事,全村相聚,本是换手挠背的事。人情都是在平时积攒的,谁家都不敢挂无事牌!
凡去坐夜的人,都换了厚衣服。孝家也在各个角落凡能坐人的地方都生了炭火,只是苦了自家垃圾掩埋到脖子上都不愿清理的休眠蛹。他半夜都在懊恼自己不该在人多的地方接鸡喙子。别人安排事,如果他躲得远远的,余少刚怎么也想不到要安排他帮忙做事!
大门外的屋檐下也放一张大桌子。桌上摆放着热水瓶、茶叶和一次性卫生茶杯。万佛寺那些爱喝酽茶的男人都不习惯用那轻飘飘的塑料杯,余少刚又安排人去借了十几个搪瓷茶缸儿。文家路娃儿专为前来帮忙和坐夜吊唁的客人伺奉烟茶。为方便敬烟,余少刚叫卞绍华给路娃儿一个装烟的包儿。卞老师找了半天,找出印有伟人“红军不怕远征难”油漆草书大字的老式帆布挎包。如果不是都熟悉卞绍华,还以为他参加过红卫兵串联的。客人见了无不感叹:不是从针尖上攒生活的人,如何随手都能拿得出这般文物式的物件?
路娃儿个子不高,挎包的系带有点长,装着整条香烟的挎包就在他的膝盖上前后摆荡。过红白喜事买纸烟敬客也是近几年的事。过去都是用的旱叶子烟。每有客人到来,执事站在大门边喊:“来客哒,敬烟的,奉茶的,拿片烟来,倒茶。”久而久之,砂坝坪的人就编了笑话作践万佛寺人招待客人是“拿屁眼来,倒插!”
唱孝歌的人和一班鼓乐队由村支书白进财领着在一张八仙桌上喝茶,嗑葵花籽。编着黄段子骂人取笑。先是文仕陟讲了个故事:大集体时候修大寨田,一个村民挖出一个破土罐儿,人都围上来观看。有人说拿回家可以作尿罐儿用。社教工作组的驻队干部认为是出土的文物,便当场没收了,想待后私自出卖。于是就临时寄放在一个五保老太婆家里。五保老人是瞎子,说:“寄放在这儿没事,可我看不见你长啥模样。取走的时候,我怎么分辨得出是谁呢?”驻队干部说:“你摸摸我的嘴,记住:我蓄有八字胡呢!”不想墙里说话墙外有人,正好让一个割猪草的女人听了去。驻队干部走后,女人想从瞎婆手里骗走土罐儿。瞎婆说,“把嘴凑上来我摸一下,看有没有八字胡。”女人哪有胡子?亏她急中生智,脱下裤子让瞎婆摸。瞎婆摸了,却很疑惑:“胡子倒是有,可嘴怎么是直的?”女人说:“村里主要靠我管事呢,哪样都得操心,嘴不直能行么!”吴世利笑道:“你又在瞎编屁眼儿戏吧?——怪不得人都说戏子无大小!还亏你是村支书的露水干老儿呢。白支书以后见了这为老不尊的老冤孽,把他当狗唤!别再叫他干爹了。”白支书最忌讳人说他小时候文仕陟给他治关煞的事。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话回敬,便问吴世利:“呃我说老吴哇,你脸上怎么生了那么多虫窝儿呢?”吴世利说:“咳!再莫说了。我还不是百思不得其解?说是水土有问题罢,人脸上长了,狗脸上又没长;说是遗传罢,我脸上有,孩子们脸上却又没有了。”贺远冬拿起桌上的烟说:“只准说得起笑,不许谁把话说恼了!”白进财说:“四川的狗儿见了太阳也汪汪,谁去当真?”桌上放着锣鼓响器,唢呐笙簧,单等吃过夜宵,孝家上了红包儿就开歌路引导孝男孝女烧化纸钱。可是,主孝卞龙三兄弟还一时赶不回来。
督官先生余少刚跑进跑出指挥安排各项事情。外面,羊撒屎似的在来吊唁的客人,他要高声招呼;屋里,不是厨房要东西,就是其他的人问事,他要忙着应付。还得忙里偷闲招呼已来的客人就坐、打牌、侃闲,疏忽一点就得罪客人。一时忙得不亦乐乎。不住停向客人交待:“卞夫人突然归仙,惊动了远远近近的亲朋好友!诸位动了龙步,前来吊唁。主人家条件有限,敬奉不周不到的地方在所难免,万望多多包涵,多多原谅!万忙之中,大家既来之则安之。请都要留驾,把亡者送上山去。今后,尊府上有了千百年的好事,卞家闻风而动,前三天就赶去尊府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