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这不是猘犬病!
夏日的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背上,热风掠过芦苇荡,草甸子,在场所有人没人感觉到后背被晒热晒暖,只有一阵阵的寒意。
进而很快都开始感觉到这里有某种刺耳的东西。
是什么呢?
是寂静!他们终于意识到,这里真的太安静,安静到刺耳!
在夏日中,大泽里的芦苇荡和草甸子上不会那么寂静,自打他们摸过来,虫鸣鸟叫连一声都未出现。
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大泽边的女真猎手都有一种感知危险的天性本能。
对于他们来说,一辈子大都是与野兽相处,与西边随时可能会抓走他们去当马奴的蒙兀儿相处,与南边随时可能会抓走他们当农奴的熟女真领主爪牙们相处。
甚至有时候,官军也会过来拿他们脑袋领个军功。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资格去一次开原马市。
现在,这种本能,就像一根绷紧的弦,甚至不用努杨图给出手势,这种诡异的场景和极具压迫感的寂静让众人突然不约而同的蹲伏下身子,拿起弓箭。
他们连话都不敢说,不敢交流,生怕被神灵责罚。
毕竟,连野人女真世世代代的神话故事中也没有说过断了的鹿头啃人手的场面。
在其他人近乎恐慌的四处乱看,低头祈祷时,努杨图蹲在鹿头前,直勾勾的盯着它血红腐烂的瞳孔。他的精神倒是渐渐镇静了下来。这只鹿头看到了他,鼻孔一张一合,脸部抽动着,嘴巴倒是停止了咀嚼。
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要扭过头来咬努杨图,但是脖子断了,它无能为力。
这样子,甚至有点滑稽。
努杨图没有多想,一个本能的反应,张弓搭箭,闪电般甩射出一箭,正中这个鹿头的眉心处。
鹿头迅速的抽动了一下,然后便一动不动了,嘴巴也松开了,人手掉了下来。
努杨图站了起来,伸手拔出了箭,既然对方是可以被射死的,他心里的恐惧就少了很多。
他站起来道:“没事了,这可能是一种怪病,我把这鹿射死了。”
一个小伙子问道:“那鹿角还能要吗?”
另一人道:“别傻,什么都别碰,这肯定是有怪病,这像是猘犬病啊!”
努杨图此时从鹿头后面的茂密草茎缝隙中看到,鹿头后方不远处应该还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小径。他马上让人沿左右两边撒开了找,不多时果然找到了这条草径入口。
努杨图再次决定一马当先进去探个究竟,这时有个临近村寨与他要好的哥们拉住他道:“努杨图兄弟,这样进去太危险了,被猘犬病的野兽咬到,很快就会死的。”
努杨图没有多说话,只回了一句:“如果看到,射它们的头。”
随即便擎弓拈箭,走在前头。
不过这段路并不长,很快他们就来到一片面积相当可观的开阔地,开阔地中间明显被火焰炽烈的焚烧过,还遗留了许多被烧焦的物体。
这些女真猎手们仔细查看一番之后,发现灰烬残余中有许多的人类尸骨和兽骨。
巩赖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真相:“这肯定是一大堆得了猘犬病的野兽,它们攻击这些蒙兀儿,被咬死咬伤的人和这些得了猘犬病的野兽一块儿在这里被烧掉了。”
有一人不解道:“怎么会一下子有这么多得过猘犬病的野兽在一块儿呢?我打猎这么多年在外头也才见过一两次。”
巩赖骂道:“你这个蠢蛋,猘犬猘犬,你不知道一条得了猘犬病的狗咬到另一条,那另一条也就得了吗?一个狼群里有一只狼得了猘犬病,这个狼群就完了。”
巩赖断言:“很简单,蒙兀儿抓了一大堆猎物绑在一起,其中有一只野兽有猘犬病,把旁边的咬了,一个传一个,就全都发疯了。”
巩赖说的好像是能自洽一下的,有点儿头头是道,在当时靠近大泽的女真村寨中,能像他这样流畅说话的年轻人也不多。一下就给大家唬住了,许多人都觉得他说的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然而努杨图仔细勘察完毕之后,思索片刻,眉头一皱,断然否决了巩赖这个看似合理的说法。
努杨图指出:“这些兽骨里头,有公驼鹿,还有豹子和狼。把它们捆在一起活捉,驼鹿会发狂的。驼鹿力气太大,活捉它也太危险了。它发起狂来三匹马都拽不住。”
“狼和豹子没有笼子关着也很难活着带回去。笼子在哪里呢?是蒙兀儿们带走了?如果原来有笼子,其他得了猘犬病的野兽又怎么咬的到笼子里的豹子和狼呢?我觉得巩赖的说法还是不对。”
巩赖本来就看努杨图不顺眼,这下子给他点燃了,他大步走向努杨图,大喊大叫道:“上面有天,下面有地,中间的东西都放在这里,谁看了也是这个结果,你凭什么说不是?”
努杨图自恃身手和威望,根本不怕巩赖,平时只是顾忌巩赖那个在苏完部当都督的舅舅而已。
此时努杨图感觉到自己要对这一队小伙子们负责,眼前景象太惊悚诡异,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必须把问题分析清楚,否则是不能再往前一步了。
努杨图不管巩赖的挑衅,继续分析道:“这个地方还是官军经常出来活动的地方,把一大堆孢子麋子,豹子驼鹿捆在一起,晚上它们不得嗷嗷叫?那不是招引官军吗?”
巩赖嘴硬道:“还没到晚上呢,它们就都得了猘犬病,发狂了呗!”
努杨图道:“猘犬病不论是咬到人还是狗,小时候我们也见过。要过好些天才会发作。有一头发狂,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杀掉了。被它咬了的,也可以马上杀掉,肉还可以烤来吃了,皮毛也不用扔掉。这里连人带野兽都被连肉带皮烧掉了。蒙兀儿只带走了他们的人的脑袋。猘犬病没有这样的。”
努杨图的分析很有说服力,大家又都不支持巩赖的判断了。巩赖嘴角抽动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说不出来,只是满眼冒着邪火。嘴里嘟囔着什么杀了你,刮干净你骨头之类的话。
旁边一个年轻小伙似乎听到了什么,刚想走近一点,巩赖斜着瞅了他一眼,他被那怨毒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三步。
一个年纪稍长的猎手问努杨图:“努杨图兄弟,依你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一点,努杨图严肃道:“得了猘犬病的豹子,即使是大公驼鹿也不敢靠近。得了猘犬病的孢子,三两下就会被狼群撕碎。在大队蒙兀儿骑手身边,就算是熊虎都会选择逃走。这些野兽在这里,分明是一起向蒙兀儿们发起攻击。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反正不是猘犬病。而且,还有两种野兽,我看到了它们的脚印,它们的毛,可是灰烬堆里却没有它们的尸骨,我担心......”
努杨图话还没说完,他们西北边传来了急促凄厉的哨音!
众人一惊,纷纷弓腰拈箭。
努杨图惊道:“那是兄长他们在吹哨,他们遇到危险了!”